第四十壹章

“小姐。”
“小姐？”
“啊？”藍靜儀擡起頭，壹個中年醫生站在她面前，俯身看著她，眼中帶著絲好奇。
“對不起。”她連忙站起，“是王醫師嗎，少爺們就在房間裏。”
她讓出門口，請王醫師進去，門又緊緊地關牢。她將身體貼在冰冷的墻壁上，手緊緊地握住手機。
“藍蕼就要死了……藍蕼就要死了……”壹行行的字體不斷在她腦海裏浮現出來，她咬著唇，打了個寒顫。
什麽時候門輕輕從裏打開。藍靜儀從呆怔中回過神來，王醫師那張臉仍在眼前，眼裏仍是那絲好奇。
“哦。”藍靜儀站直身子，臉有些發燙，“他們……”
“少爺們沒關系，只是皮外傷，但傷的不輕，需要好好護理，小姐就多費心了……”王醫師走了，但那句小姐就多費心了仍有些刺耳地響在藍靜儀耳邊。
她鎮靜了壹下精神，將粥端進臥室。
她壹走入，兩雙目光都齊齊向她看過來，她遲疑了壹下，走近，“餓了吧，喝點粥吧。”
納蘭荻目光仍在她身上，納蘭葎則說，“從沒發現老師還會這麽溫柔。”
“這是有代價的。”納蘭荻說。
“很值，不是嗎？”
納蘭荻斜了他壹眼，黑眸中明明寫出兩個字：犯賤。
納蘭葎壹笑，“彼此，彼此。”納蘭荻臉色變得很難看。藍靜儀盛了壹小碗粥端過來。
“我要先吃，我的肚子在唱空城計了。”納蘭葎心情卻很好。藍靜儀舀壹勺粥要餵給他。
“妳喜歡的人是藍蕼？”納蘭荻冷冰冰的話出口。藍靜儀的手壹顫，粥灑了出去。空氣裏有幾秒鐘的靜默。兩雙眸子皆盯住了她。
“不是。”她突然矢口否認。
又是壹陣靜默。
“為什麽這麽緊張？”納蘭葎方才帶笑的狹眸慢慢結入冰絲。
“念我們兩個名字時總是先念他難道不能說明什麽嗎？”納蘭獲盯著她。
這叫什麽邏輯，藍靜儀張口結舌，納蘭荻這種人居然還能註意到這種細節，連她自己都沒在意過，而他反而當做壹個嚴肅的問題來問她。
“沒有，我沒有喜歡他……”她只能這樣回答。
“是嗎？”兩個少年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她。
“粥都冷了，妳們要不要吃？”她用勺攪著粥，小聲問。
“當然要，難不成要餓死嗎？”納蘭葎說道。
她開始餵他們，納蘭荻雖然仍冰寒著壹張俊臉，但卻很配合她，納蘭葎則不同，他常常將勺子咬住，讓她拉也不是，不拉也不是。
終於餵完了，她將餐具端下樓。
“嘀！”壹聲，她身子壹振，掏出手機。
手機屏幕上是同樣的壹行字，“藍蕼要死掉了……”她的唇突然變得異常蒼白，手中的碗嘩啦壹聲傾在碗池裏。
“啊！”她驚叫壹聲，張惶地看了看樓上。她咬著唇走出廚房，走出大廳，走到壹半又返回來，向樓梯走。腳踏在樓梯上卻又呆住不動。
“藍蕼要死掉了……”當這個訊息再壹次映入她的腦海，她突然轉過身，不顧壹切地向大廳外沖去。
她沖出出租車，外面什麽時候下起了雨，她剛壹出車門，立刻被淋濕了。她根本顧不上身上的寒冷，打開門跑進大廳。
大廳外的臺階上站著壹個少女，雨絲如垂簾般自她身前滴落，水晶燈金色的光圈打在她臉上，而她的臉卻如大理石般冰冷蒼白。
“肖英……”藍靜儀的聲音有壹絲遲疑。
“老師……”藍靜儀這才看清肖英臉上全是淚水，“妳終於肯來了，藍蕼就要死了，他不吃也不喝，也不要人替他換藥……他真的就要死掉了……”肖英嗚咽著。
藍靜儀浮躁的心突然沈靜下來，她拍拍肖英的肩，“別哭，我去看看他”
碩大的臥室裏，窗簾低垂，壹個少年仰面臥在柔軟雪白的大床上，他有些零亂的落葉黃的發線遮住長而卷翹的睫毛，弧形完美的臉蛋，雪白清透的肌膚，挺翹的鼻帶著倔強和男子氣，性感的唇角隱著壹絲疲憊。
他是睡起來如天使壹般的少年。
“藥……”藍靜儀輕聲對肖英說，肖英將藥遞過來，落漠地站在壹旁。
他被她打傷了，卻仍這樣睡著，她輕輕搬他的身子。
少年的眼睛張開了，其實門輕輕開啟時，他就已經嗅到她的味道。藍靜儀的手腕壹緊，被少年抓在手裏。
少年美麗的眼睛居然寫著心疼，“妳淋濕了，會感冒的”
藍靜儀看著眼前毫無生氣的壹張臉，心裏微微動了壹下，“別鬧，我替妳擦藥”
“不要”胳膊壹拽，她伏在他身上，他的唇吻上她，帶著壹種病態的灼熱。“唔”藍靜儀始料不及，唇齒被少年侵入。他的吻帶著思念和濕潤的欲望。
而他的身體卻在顫抖，因為她傾在他身體上的重量，因為疼痛。
藍靜儀的思想有壹刻的恍忽，她完全被少年的瘋狂和熱烈震憾住，任少年對她予與予求。
肖英捂著唇，淚水沿手背滑落。淚光中少女的眼眸如此復雜，傷心、憤恨、失落……她轉過身，沖出了臥室……
藍靜儀掙開少年的懷抱，她喘著氣，面頰通紅。藍蕼蹙起眉，身體的疼痛讓他的心壹陣揪緊，然而少年的眼睛卻是清透的。
“如果老師沒有來，我今天就會死掉……”
藍靜儀捂住他的嘴，“不要胡說……”他的手蓋在她的手上，灼熱的唇親吻她的手心，驀的她拿開手，驚覺自己失態。
“可是妳來了，我是在做夢嗎？”
避開少年的眼眸，藍靜儀拿起藥，“我給妳擦藥……”
手腕又被握住，藍靜儀心裏壹緊，少年直直地看著她，“妳會天天來看我嗎？”
遲疑了片刻，她答，“會！”少年的手松開了。
她輕輕揭開他的衣服，空氣中流淌著壹絲狎昵，藍靜儀卻心無旁騖地為少年抹著藥膏。餵他喝了些粥，藍蕼終於沈沈睡去。
看著他安靜如天使般的容顏，藍靜儀想他終究還是個孩子。
悄悄走出臥室，害怕驚醒沈睡的少年，害怕他的挽留，而她卻不能夠。雨仍在下著，少女仍站在大廳的敞沿裏，輝煌的燈光下，她的臉上有殘留的淚痕。
藍靜儀的心收緊了，她早已發現肖英喜歡的人是藍蕼。
“肖英，好好照顧他。”她輕聲說，想沖進雨簾中。
“老師，妳喜歡他嗎？”肖英突然問了壹句。
她轉身，“我是他的老師。”說完她跑進大雨裏。
“老師，傘。”肖英追上來，把傘遞給她，自己卻淋濕了。
兩人對望著，雨水自她們臉上淌下來。
“好好照顧他。”藍靜儀囑咐。
“我知道。”肖英輕聲答道。
藍靜儀接過傘向山下走去。
樓道裏燈光氤氳，她輕輕打開臥室門，臥室裏壹片漆黑，她輕輕舒了口氣，他們似乎已經睡了。就在她準備退出去時，啪壹聲，室裏的燈光突然雪亮刺目。
藍靜儀渾身濕漉而狼狽地站在門口，由著兩個少年將她打量個遍。
“獲，我們寶貝怎麽這副德行，像掉進水缸裏的小母雞。”
“我也在納悶，外面好像在下雨，妳出去了嗎？”納蘭荻挑眉，壹張俊臉波瀾不驚。
“啊……是……啊……”藍靜儀裙子上的水滴滴嗒嗒在地板上匯了壹灘。
“為什麽不打傘，老師的腦子是不是秀逗了？”納蘭葎說。
“因為出門的時候還沒下。”她輕聲說，濕發貼在頰畔，讓她看起來像楚楚可憐的小公主。
“看來妳很早就出去了，去哪兒了，難道我和葎沒有說過，妳的任何行蹤都要讓我們知道嗎？”
“看妳們很累，不想打擾妳們……”
“老師可真是用心良苦啊……”納蘭葎自嘲。
“過來我看看，怎麽濕成這樣。”納蘭荻叫她。
看他臉上平靜無波，她慢慢走過去。
納蘭荻的胳膊伸過來，使勁壹拉，她壹下子跪在了床前，膝蓋被撞的生疼。
她迅速擡起頭，納蘭荻壹張臉仍舊平靜如海，只是那黑眸卻冷利深邃，“妳越來越會撒謊了。”
他斜視她，面龐離她好近，他完美的五官在她眼中好似大理石雕的精品。
“啊……”手腕傳來箍痛，她輕呼。
“妳去找藍蕼了？”納蘭葎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來，他狹長的眼眸淡如琉璃。
藍靜儀聽到納蘭荻有點粗重的喘息，他的臉近在咫尺，她卻不敢看。而受傷的人是不該再用力的，可是他的手卻緊緊鉗著她的手腕。
“是去了。”她低頭說。
兩個少年都楞了楞，沒想到她會承認。繼而兩簇火苗在他們瞳仁裏點燃，熊熊燃燒開來，他們卻不自覺。
“妳膽子越來越大……”
“真是坦白啊……”納蘭葎也輕諷。
兩個人邪冷的視線幾乎讓她難以承受，她掙開納蘭荻的箝制，退到門口。
“我不該去嗎，他也是我的學生，是我打傷了他，難道只能壹刻不離的照顧妳們？”
“老師好博愛啊。”納蘭葎眼眸中滑進邪冷的笑意。
“學生？”納蘭獲低頭輕笑，瞇起眼來看著她，深邃冷峻的眉眼幾乎要將她身上的武裝完全剝離。
“我的學生受傷了，我不能視而不顧，隨妳們怎麽想。”藍靜儀沖口而出。
兩個少年都瞇起眼，狹長的眸裏有種危險的韻味。
她不想在這個屋子裏再呆壹刻，如果再呆下去她會被他們的眼睛殺掉。
“很晚了，妳們早點睡。”她打開門走出去。
“回來。”
“給我回來！”
兩個聲音壹同喊起來。
她關上門，背緊緊地貼在門上。她任性了，因為她知道兩只病虎根本無法拿她怎麽樣，可是等他們好了以後呢？
她搖搖頭下樓去。
“哥，剛才站在這裏說話的那個女人是誰？”
“還有誰？”納蘭獲輕哼。
“她不要命了嗎？”
“我看是。”納蘭荻翻身仰面躺在床上，因為觸碰到傷口俊臉輕皺。
“她的野性終於出來了，等好了以後該好好調教了，如果今後她再敢招野男人，我會把她的腿打斷。”
“是那些男人想找死了。”納蘭獲慢慢地說，黑眸中有壹閃而過的殺氣，“不過，葎，妳不覺得她越來越讓人感興趣了嗎？”
納蘭司懿夾著壹根煙站在落地窗前，他的整張臉陷在裊裊煙霧中，窗玻璃上映出他的側臉，精致中帶著成熟男人的韻致。
濃眉輕鎖，謎壹樣的狹眸深沈如夢，而他本身就是那個充滿魅力的謎團，叫人不自覺的迷戀沈陷。
他身後大床上的美麗女人用床單裹著半裸的朣體，著迷地盯著玻璃上映出的男人的側顏。他沈思的樣子充滿了魅力，但卻讓女人永遠也抓不住他的思緒。
“納蘭。”女人嬌聲輕叫，她想打斷他的思緒，他壹定是在想著某個女人，而那個她臆想中的女人讓她妒忌萬分。
“納蘭……”聲音更趨嬌媚。
納蘭司懿回過頭，冷酷地開口，“滾出去！”
女人怔了怔，紅唇委屈地輕撇，卻壹點不敢違抗他的命令，抱著床單開門悄悄走開。
Sammy正與這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碰個對面，兩個人目光相視，各各眼中皆有壹抹妒忌，Sammy走開去敲門，心中卻泛起壹股酸楚，她甚至有點羨慕那個女人，她可以接近他，那麽近的接近他，而她知道他是從不會碰公司裏的女人的。
她走入，納蘭司懿正從浴室裏出來，頭發潮濕，讓他比平時顯得更加年輕英俊，他幾乎沒看她壹眼，漫不經心地系著白色睡衣的帶子。
“總裁，少爺受傷了”
納蘭司懿手壹滯，轉過身來，“妳說什麽？”
她迅速地擡眼，看到他袒露的胸膛，忙把目光閃開，面頰漸漸發熱，“兩位少爺受傷了，還有藍少爺也受傷了”
“怎麽回事？”
“是因為打架受到藍山學校老師的體罰”納蘭司懿瞇起眼，“是哪個老師這樣大膽？”
“是……他們的班主任老師……”
“妳請的家庭老師？”他的記憶力總是這麽好。
“是……”
“為什麽打架？”
“自從兩位少爺進入藍山後就與藍少爺很不對眼，而且少爺們曾派人襲擊過藍少爺卻沒有得逞，這次打架也是因為宿怨，如果總裁再不插手的話，恐怕藍少爺會有危險”
納蘭司懿目光變得沈郁，“因為女人？”
Sammy不敢答。
“那個家庭女老師嗎，沒想到她並不是壹個讓人可以忽略的女人，我錯估了她的實力……”
“總裁？”
“妳下去吧，這件事我會解決”
Sammy遲疑片刻，悄悄退出門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