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壹章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

　　夜中的城南集市，燈火通明。
　　閃耀的火光中，各種各樣的人跑來跑去。
　　有看熱鬧的普通市民，有維持秩序的巡邏衛兵，也有追捕兇手的戰士和賞金獵人們，甚至還有不少渾水摸魚的小偷。
　　鬧哄哄，亂糟糟。
　　羅森站在街邊角落，正茫然無頭緒時，忽然又聽到壹聲咆哮聲從附近街巷裏傳過來。
　　“這邊！她在這邊！”
　　是夏玻萊的聲音。
　　羅森立即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過去。
　　這段時間，他每天吃好喝好睡好，又天天忙碌，個頭雖然沒長高多少，但人卻強壯許多，跑起來的速度比壹般人要快上不少。
　　加上他個頭又小，對附近街區的情況也十分熟悉，在混亂的街道上鉆來鉆去，就如壹條滑溜的泥鰍壹般，竟搶在壹眾人前頭跑到了夏玻萊附近。
　　老遠的，他就在壹間商鋪旁的空地上看見壹個矮胖的人影，那人手中拿著壹把藍色戰刀，刀身上銀光閃爍，正是夏玻萊。
　　還沒來得及開口打招呼，就聽見夏玻萊再次爆喝壹聲。
　　“別想跑！”
　　隨著話音，夏玻萊全力往前沖刺，沖到半途時，手中戰刀上光芒爆閃，壹道銀色刀芒朝天空激射而去。
　　羅森順著刀芒飛行的方向望過去，就看到空中有漂浮著壹個人影。
　　眼看刀芒襲來，那人影身上銀光壹閃，竟出現壹個由多面體組成的光盾。
　　羅森認出那是中階月極邏輯六星法術‘銀月庇護之盾’！
　　幾乎同壹時間，人影周圍空氣中又浮現出十幾個銀色飛彈。
　　是非凡飛彈術！
　　飛彈稍停壹瞬後，就各自沿著壹條流暢卻難以預測的飛行軌跡，朝夏玻萊激射而去。
　　那景象就如下了場流星雨，飛彈的密集鳴叫更是猶如蜂群，光聽著就讓人頭皮發炸。
　　羅森心中狠震了下：“足足16顆，打火箭炮呢？”
　　就算用上各項施法技巧，在這壹瞬間，對方的施法能力也高達20線。
　　簡直是非人！
　　又過壹瞬，刀芒擊中了庇護光盾，光盾劇烈壹顫，化作光點消失無蹤，而刀芒雖未崩散，但亮度也減弱至原本的三分之壹。
　　就借著這壹瞬的拖延，那黑影在空中得以改換方向，以毫厘之差躲過了刀芒。
　　但另壹邊，夏玻萊的情況卻不大妙。
　　銀色飛彈實在太多了，遠遠超出普通武技的應對極限。
　　無奈之下，夏玻萊只能爆喝壹聲，全身浮現出濃郁的銀色光輝。
　　銀月戰技：滿月星輝。
　　‘噗噗噗噗～’
　　飛彈接二連三地撞在光輝之上，就如暴雨拍打芭蕉葉壹般，將銀色光輝打的壹陣陣震顫。
　　飛彈爆炸時產生的強大沖擊力，逼得夏玻萊不得不下沈重心，維持身體平衡。
　　當飛彈徹底消散後，再看天空，卻哪裏還有黑影的蹤跡？
　　夏玻萊又是憤怒又是無奈，憋屈地怒吼。
　　“該死的法師，妳只會耍小聰明嗎？有本事站出來和我堂堂正正的對決！”
　　羅森躲在街角暗處，清楚地看到了這壹幕，也認出了空中黑影的真實身份。
　　那不是別人，正是自己的術法導師，安娜·瑟蘭迪斯。
　　三個法術，壹個飛行術，壹個銀月庇護之盾，壹個飛彈十六連擊。
　　三術並列，非人的20線施法，以中階之力正面迫退高階武士，比當初塞勒斯強了老大壹截。
　　“不行，我得幫導師脫身。”
　　怎麽幫？簡單。
　　此時對導師威脅最大的就是夏波萊，把他拖住就好了。
　　羅森對著夏波萊背影就要喊他。
　　還沒出聲，又壹個人從前方狂奔過來。
　　這人金發藍眼，面容俊朗，身上穿著上好的皮甲，右手壹把銀光閃閃的單手劍，左手拿著壹面沈厚的鋼制圓盾，正是之前見過壹面的賞金獵人歐列克。
　　他這外形實在是太過出彩，簡直就是壹個完美的戰士。
　　他壹邊狂奔，壹邊大喊。
　　“夏玻萊，我擊中她了！我擊中她了！我打下了她的面具！”
　　他手上拿著壹張黑色皮質面具。
　　躲在暗處的羅森心中壹緊：“導師受傷了嗎？”
　　夏玻萊卻是大喜：“妳打傷她了？”
　　歐列克攤了攤手：“倒是沒傷到，就是趁她不備挑下了面具。”
　　夏波萊頓時滿臉懊惱：“可光壹個面具有什麽用？”
　　歐列克得意壹笑：“嘿嘿，妳看我的。”
　　說著，歐列克將面具往天上壹扔，手中長劍猛地刺出，壹下將面具刺穿，口中同時大喊。
　　“獵犬之魂啊，請指引我前進的道路吧！”
　　長劍上亮起壹道淡淡的金光，沖入面具後，瞬息將其化作灰燼，而在灰燼中，壹股淡淡的白光升起，劃出壹條長長的白色光帶，指引著某個方向。
　　歐列克壹臉喜色：“獵犬之魂回應我了。咱們跟著白光走！”
　　夏玻萊也是大喜：“妳這法術真是實用。這下我看那娘們往哪逃！”
　　兩人壹前壹後，循著血光的引導，快速朝奔向了前方的黑暗。
　　等他們稍稍走遠，羅森也急忙借著街邊建築陰影的遮掩，遠遠地跟了上去。
　　如果只有夏波萊，他毫不猶豫就會現身喊住他，但有歐列克這家夥在，情況就有些復雜了。
　　天上的白光引導的速度並不快，所以兩個武士跑的也不快，羅森追起來壹點都不吃力，甚至還有余暇躲在暗處休息。
　　於是，壹行四個人，壹個在逃，兩個在追，還有壹個躲在暗處觀察。
　　漸漸地，他們就離開了城南集市的範圍，逐漸來到了城市中部的黃水河邊。
　　這時，其他人都被遠遠甩在了身後，街道的混亂也全部遠去。
　　天上的月光灑落而下，為地面染上了壹層清冷白霜。
　　就在河邊上，後方三人終於追上了黑影。
　　那黑影正站在河流中間的壹艘渡船上，渡船已經遠離河岸至少五十米。
　　武士在河流中追趕壹個強大的法師，幾乎就等同於自殺！
　　所以，就算夏玻萊看到目標，也只能站在岸邊，徒呼奈何。
　　但歐列克竟還有招，他微微壹笑：“別急，看我的。”
　　長劍朝天壹指，朗聲念咒：“寒霜之魂啊，聽我的召喚，為我鋪就冰霜之路吧～”
　　隨著咒語，劍身上開始匯聚濃濃的白光，附近氣溫也直線下降。
　　暗處，羅森看到這壹幕，心中壹緊：“不好，這家夥怕是要鋪冰路！”
　　若只是夏玻萊壹個人，即使鋪上冰路也威脅不到瑟蘭迪斯，但要再加上這個神秘兮兮的歐列克，那就難說了。
　　“怎麽辦？”
　　羅森心中的電閃，冒出兩個主意。
　　要麽現身喊住夏波萊，要麽暗中幫忙。
　　壹閃念間，羅森選擇後者。
　　因為情況太復雜，尤其歐列克這家夥來路不明，法術還古裏古怪的，冒然讓自己浮出水面，會失去主動權。
　　另壹邊。
　　匯聚了大約三秒後，歐列克將劍尖朝河面壹指：“去～～”
　　‘哢擦～哢擦～’
　　濃郁白光落入河面，水面旋即冰結，化出壹條3米多寬的冰路，快速朝瑟蘭迪斯的小船延伸而去。
　　夏玻萊哈哈壹笑：“哈～真有妳的。”
　　他擡步就要跳上冰面。
　　‘嗖～～～砰！’
　　氣流尖嘯中，壹個黑點以可怕速度從天而降，壹下打在河岸碼頭邊的厚木板上。
　　木板猛烈炸開壹個二三十公分的大口，木屑四濺紛飛，有壹些打在夏玻萊身上，竟生疼生疼的。
　　‘轟～～～’
　　幾乎在同時，又壹個黃紅色光點無聲無息地從天而降，正正撞在冰面上，發出轟然震響，竟將冰面炸出了壹個直徑數米的大洞。
　　河上冰路當場斷為兩截！
　　夏玻萊嚇壹跳：“黃金神在上，竟還有同夥！”
　　從天而降的強力投擲，飛行無聲的非凡飛彈，這同夥也不是壹般人！
　　至少有兩個援兵，還都是法師，看飛彈威力，似乎也是個中階法師。
　　歐列克也微微吃驚，無奈攤手：“那可就沒法追了。”
　　本來二挑壹能打，現在突然變成二打三，還在河面上打，那就非常兇險了。
　　另壹邊，河中心的瑟蘭迪斯也聽到身後動靜，轉頭看了過來。
　　可以看到，她也很驚訝。
　　但這麽壹來，她的臉也清晰暴露在了月光之下。
　　借著月光的映照，夏波萊壹下看清了黑影的容貌，臉上頓時浮現出濃濃的不可思議。
　　“安娜！竟然是妳！”
　　他認出了瑟蘭迪斯的身份。
　　羅森頓時眉頭緊皺。
　　“導師啊，妳逃就逃嘛，回頭幹嘛呀？”
　　身份暴露，這下可真是麻煩了。
　　渡船上，瑟蘭迪斯聽到了夏玻萊的話，有句話從河中傳回來。
　　“眼睛看到的，未必就是真相。”
　　聲音輕柔淡漠，如明月清輝下飄舞的蒲公英。
　　明明是從五十多米外傳來，卻清晰響在每個人耳畔，也包括羅森。
　　躲在暗處的羅森正懊惱呢，聽見這話後，心中微微壹動。
　　“傳音法術‘心靈之聲’，導師發現我了，不，不對，這話好像是對我說的。”
　　另壹邊，夏玻萊又是驚訝又是氣憤，壓根就沒聽進去。
　　“安娜，我竟然沒想到，妳會變成了這個樣子！”
　　“妳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冷血無情！妳為什麽要幹這種兇殘的事情！”
　　壹旁的歐列克也是壹臉驚訝：“夏玻萊，妳認識她？”
　　夏玻萊已經滿臉痛心。
　　“是啊，我認識她。”
　　“她是銀月城年輕壹輩最傑出的法師，年紀輕輕就擁有中階頂峰的法力，更有超凡的施法能力，甚至受到過夫人的親自接見。”
　　“我原以為，她只是性格瘋癲，本質還是好的，沒想到……沒想到哇！”
　　極度的痛心轉為極致的憤怒，他舉起戰刀，沖著河中央的黑影大聲咆哮。
　　“安娜·瑟蘭迪斯，無論妳逃到哪裏，哪怕是逃出黃金之地，逃到寒霜之地，逃到火山高地，我也會抓到妳！壹定會抓到妳！”
　　黃水河中央，安娜控制渡船快速順流而下。
　　她不再看向岸邊的追兵，更沒有回應夏玻萊的憤怒，就仿佛兩人是壹團空氣。
　　兩個武士在河邊駐足良久，直到看不到瑟蘭迪斯的身影後，才無奈地轉身返回。
　　歐列克問：“妳確認是她幹的？我看不像啊。”
　　夏玻萊已經平靜許多，他攤了攤手，嘆口氣。
　　“肯定是她。我看到她的時候，她就站在屍體旁，手裏正拿著壹把染血的小刀。”
　　歐列克想了想，又道：“既然安娜是妳的朋友，現在又逃了，那這事就幹脆就算了吧？”
　　夏玻萊堅決搖頭：“不，不能算了。我壹定要抓到她，我要問個清楚，她為什麽要這麽做！”
　　歐列克聳了聳肩：“要知道原因還不簡單？何必壹定要抓到人？”
　　夏玻萊壹怔：“怎麽說？”
　　“我們可以去她住處搜查，總能找到線索的，不是嗎？”
　　“住處……哎呀，糟糕！”
　　夏玻萊似乎想起了什麽，突然壹拍腦袋，然後拔腿就往城南集市狂奔。
　　歐列克急忙追上：“夏玻萊，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夏玻萊壹臉焦急：“羅森還記得吧？他就是安娜的剛收的術法學徒，他就住在安娜的屋子裏。黃金神在上，我這小兄弟可千萬別出事啊！”
　　歐列克也馬上加速：“夏玻萊，等等我，咱們壹起，好相互照應！”
　　暗處，羅森目送兩人跑遠後，卻陷入了沈思。
　　“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。”
　　這話似乎有深意。
　　“導師暴露身份後，特意對我說了這麽壹句，到底是什麽意思呢？”
　　雖然跟著瑟蘭迪斯學了快兩個星期，但雙方關系其實還是熟悉的陌生人。
　　對瑟蘭迪斯的想法，對她的深層次性格，羅森還處於壹知半解的狀態。
　　他總覺今夜的事情，不，是壹整件城南集市兇殺案，都透著壹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氣息。
　　“先不管什麽意思，我先回去暗中調查下基本情況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