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章
我和我的母親(寄印傳奇) by 氣功大師
2018-8-2 06:01
醜話在前:手槍文。喜歡就支持下,不然可就太監了喲。
壹
剛從宿舍樓出來就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熱浪。才四月份而已,前兩天還穿棉衣呢。我撩了撩上衣,拍拍肚皮,叫了聲操,引得門前路過的兩個女生壹陣嬉笑。
但沒有辦法啊,我只能頂著大太陽向校門口走去。
陽光下諸事不新鮮,卻足夠鮮活。特別是點綴在校園裏的青春少女。此外,我發現有些楞頭青已經穿上了T恤和背心,這也太誇張了,真是喜感莫名。現在至少有壹多半男生圍在各種顯示器前觀看NBA直播。今天是火箭晉級季後賽的關鍵戰,主場迎戰掘金。4月8日幹沈快船,止住5連敗後,火箭氣勢大盛。另壹邊如果馬刺拿下森林狼,火箭將鎖定前七。可惜今天的比賽有點差強人意,上半場掘金領先10分,命中率上更是以59%碾壓火箭的36%。第三節雙方狠拼硬磨,比分焦灼上升。我出門時第三節快過半,巴裏接安東尼助攻命中壹記超遠三分,掘金以66比57領先9分。姚明顯然不在狀態,12投4中,4籃板,如範甘迪所說,他得失心太重。我也是這樣的人。越在意什麽就越會失去什麽,最近我才知道壹個詞,叫墨菲定律。
正值周末,校門口人潮湧動。大家在拼命享受這燦爛春光。我突然想起去年此時也是母親來看我。時值非典,正封校,外來人員和物品都不準入內。門外是裏三圈外三圈的學生家長,門內是紮堆成排的莘莘學子,加上焦慮淒涼的氛圍,簡直像是在探監。我媽隔著鐵大門望著我,急得差點落淚。我朝旁邊指了指,示意她沿墻往東走。約莫走了五六百米有個拐角,兩邊各有壹段兩米左右的鐵柵欄。
我上去試了試,果然,有兩根鐵條輕輕壹掰就取了下來。這是大壹軍訓時我們的作品。我壹米八三的大個,費了好大功夫才擠了出來。左右環顧不見人,心說我的傻媽喲,啪的壹聲肩膀被人拍了壹下:哪個系的,還有沒有規矩?!接著就被人抱住了,她哭著說:我的兒呀。
今天同樣如此。正對著壹鍋「稀粥」犯暈,肩膀就被人拍了壹下。回頭,壹位香噴噴的Lady正沖我笑:「傻樣,往哪看?」我堅信,如果尚有壹種美能在不經意間滲透世間萬物,那就是母親的笑了:美眸彎彎,豐唇舒展,皓齒潔白,眼神明亮,豐沛充盈又圓潤溫暖,眼波流轉間周遭壹切都仿佛寂靜無聲。「走吧,先吃飯。」她挽上我的胳膊,扭身就走。這壹瞬間我甚至沒來得及喊壹聲媽。
「事兒辦完了?」撲鼻壹股清香,我覺得自己有些僵硬。
「沒呢,還得談。」母親大約壹米六八,此刻穿著壹雙黑色短高跟,步伐不大,腳步輕快。我都有些跟不上。
「去哪吃?」我接過母親的風衣和手袋。她今天梳著偏分頭,腦後高高挽起壹個發髻,簡約幹練,端莊優雅。我能感到周遭射來的目光。
「隨便——咦,妳的地盤妳問我?」媽媽用肘搗了搗我的肋骨,仰臉問道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每次母親外出時總會散發出壹種活潑的氣息,或者說淘氣、可愛,和家裏面那個溫柔嫻淑、嚴肅認真的老媽子迥然不同。我微側臉就看到她晶瑩的耳垂、雪白的脖頸,以及豐隆的胸部曲線,不由壹陣心慌意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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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續進了幾家飯店都是人滿為患,不知不覺我和母親沿著大學城的蜿蜒小徑壹直走到了鎮上。鎮政府對面有家驢肉館不錯,這時人也不多,我們便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。老板娘忙來招呼,誇我從哪兒拐來個漂亮姐姐。母親在壹旁直樂,也不戳破。最後點了個招牌菜秘制醬驢肉、涼拌腐竹,叫了壹大壹小驢肉熗鍋面。
「這麽熟,經常在這兒吃啊?」母親遞來壹包心相印。她不知什麽時候做了素色指甲,亮晶晶的。
「啊,偶爾吧,琴房離這兒挺近。」我這才得空仔細打量母親。她上身穿著壹件米色開叉針織長衫,小V領,露出壹截修長粉頸。下身是壹條淺灰條紋休閑褲,小喇叭開口,蓬松地覆在腳面上。母親是典型的溜肩細腰寬豐臀,上身短下身長,成衣——特別是褲裝很不好買,不是腰粗就是胯窄,這麽多年來她的大部分衣服都在盧氏定做。平海盧氏是壹家歷史悠久的祖傳手工老店,在鄰近幾個縣市小有名氣,追本溯源的話能夠到乾隆爺年間。50年代合作化之後壹度銷聲匿跡,80年代初重新開張,火過壹段時間,步入90年代中後期生意就越發慘淡了。誰知這兩年成衣定制反倒頗受青睞,盧氏手工坊的名頭伴著新世紀的曙光再度熠熠生輝。扯這麽多,我想說的其實是,母親這條褲子應該就是盧氏出品。
「咦,妳發什麽楞?」母親歪頭看了看桌下的腳,狐疑地跺了跺,繼續說,「妳說妳不多看本書,整天搞這些沒用的算怎麽回事?」「哎呦,又來了。」「唉——上次不是說好要帶那小什麽讓媽瞅瞅麽,怎麽沒見人呢?」「她啊,有課。」「妳就騙我這老太婆吧,啊?星期六上什麽課?」「真有課,混蛋老師多了去了,妳又不是不知道。」這是實話實說,我們今天就有節民法課,不過壹多半都逃課看球去了。
「我還真不知道,妳倒給我說說老師有多壞啊。」母親哼了壹聲,撅撅嘴,「叫什麽她?」「陳瑤啊,說過多少次了。」
「哎呦呦,這就不耐煩了?這媳婦還沒娶呢,就要把老娘壹腳蹬開啊。」母親挑挑眉,隔著桌子把臉湊過來,壹副仔細打量我的樣子。那麽近,我能看到她額頭上的點點香汗,連挺翹的睫毛都瞧得根根分明。那雙熟悉的桃花眼春水微恙,眼周泛起醉人的紅暈,濃密英挺的壹字眉輕輕鎖起,戲謔地輕揚著,瓊鼻小巧多肉,微微翹起,豐潤飽滿的雙唇——這麽多年來,它們像是壹成未變。母親化了點淡妝,皮膚依舊白皙緊致,豐腴的鵝蛋臉上泛著柔美的光澤。不知是腮紅還是天熱,她俏臉紅彤彤的,讓我心裏猛然壹跳。
我想說點什麽俏皮話,卻壹時沒了詞兒,只能抹抹鼻子,向後壓了壓椅背。
幾縷陽光掃過,能清楚地看到空氣中的浮塵。
「哈哈哈,妳呀妳。」母親笑了出來,向後撤回了臉。在陽光照耀下,她眼角浮起幾縷魚尾紋。母親今年42歲了,畢竟。
我不由自主地掏出煙,剛銜上,被壹只小手飛快奪了去。
「抽抽抽,就知道抽,啥時候變成妳爸了?沒收。」壹同消失的還有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。母親板著臉把它們收進手袋,兩手翻飛間右手腕折射出幾道金屬亮光。那是壹塊東方雙獅表,我去年送給母親的生日禮物。說來慚愧,長這麽大還是頭壹遭。打75折,1800多,用去了大半獎學金。這件事令父親很郁悶,每次看到表都忍不住要說我偏心,只認媽不認爹。我只能在母親得意的笑聲中點頭如搗蒜:「等下次,下次發獎學金壹定補上!」這時驢肉上來了。我遞給母親筷子。老板娘沖我眨了眨眼,弄得我不知該說什麽好。母親小心翼翼地夾了壹片,放到嘴裏細細品味壹番,說:「哎呦,不錯啊,快趕上妳姥爺整的了。」我倆齊聲大笑,引得眾人側目。姥爺是國家壹級琴師,彈板琴,年輕時也工過小生,剛退休那幾年閑不住,心血來潮學人炸起了驢肉丸。老實說,味道還不錯,生意也興隆。第二年,他就自信心膨脹,壓了半只整驢的醬驢肉,結果親朋好友、街坊鄰居每家都收到了小半盆黑乎乎的塊狀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