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五十六章 三身兩相，天劫兆顯因果明

　　那壹道道身影的前行、輾轉，甚至只是躺在壹處，順勢翻身，都會令這廣袤大地產生多番變化！
　　壹時天崩地裂，壹時江河易道，壹時冰火交替，壹時晝夜輪轉。
　　連那天上的太陽，都時而三顆，時而十顆，變化不定！
　　天時變遷，地脈動蕩，生靈塗炭，百族雕零！
　　“望上神垂憐，賜吾等安寧，令吾等能長活……”
　　各種各樣的語言、音節，對陳錯而言雖然陌生，但其中含義卻是壹聽便知。
　　各部族的巫們，跳著祭祀神靈的舞蹈，吟唱著稱贊天神的曲樂，想要獲得壹夕安寧。
　　但這些聲音，對那些龐大身影而言就是雜音，根本無人細細聆聽。
　　也有壹些生靈聚集起來反抗，但對於那些龐大身影而言，不過都是螻蟻，甚至未曾正眼看過壹次，因為不經意間的壹個動作、壹個念頭，就在不知不覺中，將這些反抗集團破滅！
　　“這是上古之景？古神？那壹滴血液中傳承記憶的回溯？”
　　陳錯心念如電，卻壓住了念頭，看著眼前的景象，盡量維持著心念平穩。
　　隨著視角變化，陳錯註意到，就在邊上，隱隱能看到其他幾副面孔，這些面孔像是長蛇，根部連接在壹起。
　　不過，即使是在回溯記憶，但這幾張面孔依舊有霧氣籠罩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。
　　陳錯心中壹動，將心神凝聚起來，朝著其中壹張面孔窺視過去，但瞬息之間，他就被壹股浩大、兇猛的意誌籠罩，壹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意誌，開始擠壓陳錯的心念思緒，要將他的心中之念、心中之道、心中之神盡數淹沒！
　　與此同時，周遭景象都搖晃著，出現了道道重影，就像是壹幅畫，即將撕裂！
　　陳錯立刻收斂思緒，不再探查。
　　“好厲害的壓迫感！明明是記憶幻境，還有如此威力！”
　　在這壹刻，他下意識的回想起，在廟龍王記憶傳承中見過的玄衣道人。
　　這般局面，他不是第壹次遇見，早在接受廟龍王傳承的時候，陳錯就經歷過相似的情景。
　　當時，他所見的玄衣道人，便是只見其形，不見其容，更不得其神！
　　“那玄衣道人高深莫測，被人說是無漏真仙，就是在他人的記憶中，都無從探查，和當下的情景有不少相似之處。”
　　動念間，他所看到的景象再次壹變。
　　原本的廣袤天地，已是壹片毀滅景象。
　　大地破碎，巖漿沸騰！
　　蒼穹傾斜，暴雨狂風！
　　壹道道龐大的身影相互交戰，每壹次碰撞、每壹次後退，都會帶來無盡的災難與死亡！
　　赤紅的天空、灰白的大地，無數骸骨堆積成山。
　　死寂與破滅之意撲面而來。
　　他就像是從噩夢中驚醒，眼前景象驟然消失！
　　“呼……”
　　長舒壹口氣，陳錯收攏念頭，重新感覺到白蓮化身的存在。
　　這具化身此時正隱隱震顫，內外都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！
　　壹道壹道詭異的力量，正在破壞和重塑化身——
　　將原本由意念、法力和靈光凝結而成的軀體破壞，取而代之的是壹根根堅韌白骨與厚重血肉，壹股股的淡金色血液從心口湧出，在軀殼中奔湧流淌，發出鉛汞之聲，其中的沖勢，讓陳錯這位大河水君有種熟悉的感覺，那股子威勢仿佛是江河流淌！
　　這並非錯覺，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觸，若無化身約束，只是讓這些血液沖出去，就會憑空塑造壹條大河！
　　這般劇烈的變化，帶來成千上萬的瑣碎變化，在化身各處爆發、演變、輻射！
　　白蓮化身就像是在官道上疾馳的馬車，隨時都有翻車的危險！
　　陳錯的意誌，便如同車夫壹樣，勉強拉著韁繩，引領著化身變化，更要分出心神，去鎮壓和消弭壹些雜亂無序的變化！
　　轟轟轟！
　　伴隨著體內變化，白蓮化身不斷釋放出狂暴而兇猛的威壓氣浪！
　　周遭殘留的壹些雷光，竟被這股子氣浪沖得支離破碎，將太平頂的樣子重新展現出來——
　　這山頂已是坑坑窪窪，好些個地方甚至崩塌、開裂。
　　陳錯所在之處，更是形成了壹個隕石坑，內裏壹片焦黑！
　　山頂邊緣，敬同子、定門子和六大門派等人聚在壹起，小心的窺視坑中情況，在見得陳錯之後，紛紛松了壹口氣。
　　隨即，他們又註意到了躺在陳錯身前的宋子凡。
　　連那明樓道主都忍不住道：“這般來看，是勝負已分，這位仙長得勝了！”
　　此言壹出，人人皆如釋重負。
　　就連敬同子都長舒壹口氣，旋即看了周圍凡人壹眼，邁步上前，就朝陳錯走了過去。
　　邊上，定門子也回過神來，也不含糊，邁步前行，速度還加快幾分，要越過敬同子，先壹步抵達。
　　“定門子，”敬同子也認得此人，冷哼壹聲，“今日之事，就是因爾等而起，妳還敢過去？陳君乃是八宗門人，是要維持天地正道的！”
　　“貧道與妳，皆被利用，也別五十步笑百步，若不是陳君神威，妳我都要飲恨，何必爭執？”
　　二人針鋒相對，言語中，都對陳錯很是尊重，卻又暗指對方之過！
　　不過，二人還在說著，忽然心中壹震，紛紛停下話來，急急轉頭，朝陳錯看了過去。
　　就見那白蓮化身身上爆發出壹股子蠻荒氣息，壹股如山如海的壓迫感襲來，讓兩個修士連同其他人，都本能的生出驚懼，仿佛是遇到了天敵！
　　“這股氣勢，與剛才被附身的宋子凡相似，莫非……”
　　想到驚恐之處，人人色變！
　　頓時，壹股迷茫絕望之念再次滋生，引得白蓮化身上漣漪陣陣，體內異變竟是加速了許多！
　　“莫擔心……”
　　察覺到內外聯系，陳錯意念傳聲，在眾人心頭響起。
　　“雖有意外，但局面大體還在掌握，那幕後之人已經退去……”
　　這番話，總算是平息了眾人的慌亂，但還是殘留著驚疑。
　　有鑒於此，陳錯不得不維持著這具化身大體的輪廓與結構，再要分出心神，去鎮壓化身體內不斷冒出的異變！
　　不光是外在身軀，就連內裏的念頭，都紛雜混亂，與他剛才所見的奇異景象隱隱共鳴，似要重新塑造壹道意念！
　　“既是我的化身，當然不能放任自流！”
　　驅散心頭的眾多欲念，陳錯令心靈重新清明，開始重新掌控化身，鎮壓種種異變節點！
　　與此同時，為了尋找隱患，他還在心中將前因後果梳理了壹遍。
　　“以目前的情況來推斷，那世外壹指的主人，乃是行盤古之道的古神，而且有著多個腦袋，每個腦袋可能都具有獨立意誌，因此行事風格各不相同！但也有可能是刻意表現出，迷惑他人的。”
　　他回憶著與“宋子凡”交手的情景。
　　“最初在齊地布局的，該是個老奸巨猾的棋手，在齊國落子甚深，所以在我將局面攪渾之後，對方能迅速調動資源，甚至直接讓那齊國皇帝下令，布下這泰山之局面，但今日最先降臨的，卻是個武鬥派，行事魯莽，容易預判不說，還將自身隱患暴露出來，最後被我抓住機會，引來了天雷……”
　　想著想著，陳錯微微搖頭，心念緩緩集中於白蓮化身胸口，頓時，壹股淡淡的波紋從胸口處泛起，連帶著壹道八首之影，從中浮現。
　　壹股恐怖的威壓從化身之中爆發出來！
　　整座泰山為之震顫！
　　“但在雷劫末期，那人的應對手法驟然改變，明顯是換了壹個人，逆轉化身煉化，將那處心積慮的準備，都盡數付於我這白蓮化身！看似是上門送禮，其實是將我放到了火上去烤！”
　　想著想著，他意念籠罩整個白蓮化身，種種異變終於開始衰弱，對身體的掌控權越發清晰。
　　此時，這化身周遭霧氣繚繞，整個的沈重了幾分，沒有了化身特有的輕盈。
　　啪！
　　清脆的聲響中，化身的右手上有血花炸裂，但轉瞬之間，那傷口便就愈合。
　　“這具化身，不僅得了肉身，還見了傳承記憶，但所見所聞未必就是真實，畢竟今日的那幕後黑手還藏在幕後，所以剛才見得的景象，還不能確定真假虛實……”
　　只要踏足歸真，就可以化假成真，不光能作用在天地之間，也能作用於自身，更能作用於心念記憶，乃至歷史過往，陳錯自然不會將眼前看到的壹切當真。
　　不過，哪怕只是對方刻意營造的景象，依舊具有參考價值。
　　“人不能憑空創造自己不了解的事物，就算是大神通者也受限於過往經歷、認知範疇，就像後世某個國家，在汙蔑其他國家的時候，都要用自己曾做過的罪孽做藍本，這個幕後古神也壹樣，祂再是扭曲景象，但構成這些場景的種種元素，依舊透露出很多內容，但需要慢慢的分析和識別。”
　　念至此處，陳錯的意念徹底鎮壓了體內異變，主導權徹底歸位。
　　於是，白蓮化身站起身來，衣袖壹甩，那籠罩泰山的血霧便開始消散。
　　嗡！
　　光輝閃過，白蓮化身的身後，壹道法相顯化出來，乃是壹名白衣書生，面容與陳錯有幾分相似，卻透露出詭異的俊美，兩只眼睛更是顏色不同，左眼黑瞳，右眼金瞳。
　　劈啪！劈啪！劈啪！
　　法相既成，這太平頂的土地就有變化，壹道道裂痕漸漸相連，形成了壹個圖案，那殘留的雷光電蛇更被吸引過來，融入了白衣法相。
　　“成就法相！化假成真！”
　　敬同子等人壹見，都是神色變化。
　　“唉……”
　　陳錯感受著法相變化，隱約察覺到，這化身和身下泰山產生了冥冥聯系，竟是嘆了口氣。
　　“白蓮化身的法相，原本該是辟邪之相，能罷黜超凡，獨尊人常，但現在雖有此能，卻又司掌雷霆，其中還蘊養著九道竅穴，分明是被那盤古道的道路汙染了！好在只是化身的法相，若是本尊，那未來道路就曲折了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“話雖如此，但這白蓮化身經此壹役，與泰山、與齊國、與那幕後之人的因果牽扯太深，已然受到了限制，短時間內，怕是不能下山！如此壹來，這泰山的危機雖然暫時解除，可太華山那邊，也少了壹個抓手。”
　　南陳的臨汝縣侯府中，陳錯的本尊坐在書房中，遙遙感受著白蓮化身的變化，體悟著人道雷霆法相的玄妙，權衡利弊。
　　“為今之計，還是局面混亂，最好能再從庭衣和昆侖前輩口中得到壹些信息，除此之外，若能再凝聚壹條道路分支，便還有長河推演的機會，或許能窺見更多信息。”
　　他的手上，正有壹道虛幻不定的戒尺，似乎將要凝聚，在那戒尺之內，能見得不少片段，有私塾之形，有文廟之景，有舉廉之士，有征辟之賢，更有諸多規矩道理之音……
　　“我這條道路分支眾多，但現在已然初具規模，隨時可以與身心相合，踏足歸真，提升實力，但本尊凝聚法相，與化身不同……”
　　這般想著，陳錯的身後隱隱顯露多手銅人之影，這銅人頭頂紫微星，眾手各自捧著事物。
　　由於陳錯刻意收斂，這次銅人顯化之後，並沒有張揚，局限於身後。
　　轟隆！
　　隱約之間，他能聽到，在虛空中有陣陣雷聲轟鳴！
　　“化身凝法相，就像是煉化神通，是身外之技，與兵刃法寶相似，可以參悟，但不入本命，可本尊若是凝練，就牽扯身心道路，是自身性命的蛻變，就要面對天劫！而且……”
　　深吸壹口氣，陳錯閉上眼睛，沈念入心。
　　冥冥中，看到了壹個畫面。
　　那是“陳方慶”身披戰甲，身首異處的景象。
　　“壹旦凝聚法相，我這肉身的最大因果便要上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