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4章 壹個條件

　　少女的身體，軟軟的躺在他懷裏，臉色煞白，再沒有了呼吸，最後的體溫也正在漸漸的失去。
　　林晚榮怎麽都沒想到，壹向溫柔的依蓮，竟會倔強如斯，她用了這樣壹種極端的方式，來渲昭自己不屈的情感。
　　“依蓮，依蓮，妳醒醒，妳不能死啊——”深深的愧疚和無邊的痛苦潮水般湧上心頭，林晚榮心膽俱裂，抱住阿妹冰冷的身子，憤怒的仰天長吼。
　　壹道動人的身影電般疾射而來，聖姑焦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：“這是怎麽回事？我才離開了片刻，怎麽就出了岔子？！”
　　聽到安姐姐的聲音，林晚榮這才如夢初醒，急忙緊握住她的手：“師傅姐姐，快，快救救依蓮——”
　　不待他吩咐，聖姑已伸出手去翻開少女的眼皮，默然打量了幾眼，忽然搖了搖頭，微微輕嘆。
　　林晚榮腦中轟的壹聲，身形都站不直了：“姐姐，依蓮到底怎麽樣了？求妳壹定要救活她！要不然，我這壹輩子都不會安生的！”
　　安碧如瞪了他壹眼，惱道：“我們苗女有兩樣東西天下聞名，妳知道是什麽嗎？”
　　林晚榮頹然搖頭。
　　“難怪人家小阿妹不想活了，”聖姑盯住他默然壹嘆：“遇上妳這種木頭，不被妳惱死，也被妳氣死了！我們苗家女，馳名天下的便有兩點，壹為癡情，二為用毒。”
　　這兩個特點在依蓮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，林晚榮猛地壹拍腦袋，腸子都悔青了：“對啊，我怎麽就沒想到呢！”
　　安碧如哼了聲：“想到了又能怎樣？！我來問妳，妳對依蓮究竟說了些什麽，竟致她服下這斷腸之毒？！”
　　斷腸之毒？光聽名字就夠恐怖，林晚榮臉色刷的白了：“依蓮問我喜不喜歡她——”
　　“那妳如何回答的？”師傅姐姐嚴肅的盯著他。
　　“還能怎麽回答，”林晚榮長長嘆息：“家裏的情況姐姐妳又不是不知道，依蓮是個純潔的苗家女孩，我們那種生活是不適合她的，我沒有把握給她幸福、也沒有把握讓她快樂，又怎麽能耽誤她的終身——”
　　“什麽不適合，什麽不能給她幸福？借口，統統都是借口！”安姐姐憤怒白他壹眼：“子非魚，安知魚之樂？幸福還是快樂，依蓮比妳更清楚，她自己的選擇，憑什麽硬生生將她抹殺掉？”
　　林晚榮哪有心情與她爭論這些，無奈道：“師傅姐姐，這些事以後再說吧，請妳先救救依蓮！”
　　“這些事必須先弄清楚，”聖姑搖頭哼道：“身死不可怕，心死才是無藥可醫，我今天就要為苗寨的小阿妹討個公道！妳老老實實回答我，到底喜不喜歡依蓮？！”
　　師傅姐姐不救人、反而替依蓮責問起來了，林晚榮被逼無奈，苦著臉笑道：“依蓮溫柔俏皮、活潑可愛，誰不喜歡？可是青旋她們早就下過戒令了，我應該尊重她們不是？要是處處沾花惹草、見壹個喜歡壹個，那我豈不成了頭種馬？”
　　安碧如噗嗤壹笑，旋即又覺氣氛不對，急忙板起了臉來：“總算妳還有些自知之明，哼，種馬？那是擡舉妳了！我瞧妳像種豬更多壹些！”
　　“管他種馬種豬，姐姐，求妳救救依蓮先！”林晚榮慌張的雙手作揖。
　　師傅姐姐不言不笑，緊盯住他：“這麽說，妳是喜歡依蓮的了？！”
　　林晚榮牙壹咬、心壹橫：“是的，我喜歡她——唉喲——”話還未完，便覺腰間劇痛，安碧如給他來了記狠的。
　　“小弟弟，妳倒是膽大的很那，”安姐姐柳眉倒豎，湊到他耳邊，咯咯冷笑：“竟當著我的面前，對別的女人表白起來了？！”
　　逼著我說的是妳，說完了吃醋的也是妳，妳到底要幹什麽？林晚榮心有戚戚，慨然嘆道：“多情本就是我罹患的壹種絕癥，無藥可解。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，與依蓮無關，請師傅姐姐壹定要救救她！”
　　“這是斷腸之毒，哪就那麽容易相救？”安碧如搖了搖頭，望見小弟弟慘白的臉色，她眼珠壹轉，輕輕道：“不過麽，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——”
　　“真的？”正處失望中的林晚榮猛地擡起頭來，臉上洋溢著濃濃的欣喜。
　　安碧如微微點頭：“但是，妳要答應我壹個條件！”
　　條件？！師傅姐姐既然這樣說，那依蓮就壹定還有救了。林晚榮大喜之中，心懷稍微寬慰了些，忙不叠的點頭道：“姐姐怎麽如此見外，咱倆是什麽關系，還用得著講條件嗎？！無論妳要什麽，我都答應妳！”
　　“這是妳說的哦，將來可不要後悔！”安碧如嫣然壹笑：“我這條件也簡單的很——要是我救活了妳這個小阿妹，今後無論我如何處置她，妳都不許插手。”
　　“啊？！”林晚榮楞了楞神。聖姑的話裏透著古怪，她處置依蓮幹什麽，吃醋麽？可是她要殺了小阿妹，我也不管麽？
　　師傅姐姐何等精明，望見他閃爍的眼色便知他心中所思，忍不住哼道：“怎麽？擔心我害她麽？”
　　聖姑為了苗家鄉親的幸福，寧願孤身壹人漂泊在外，經歷了無數的艱辛苦楚，又怎會去戕害苗家小阿妹？
　　林晚榮嘆了口氣，緊緊抓住她的手：“我怎麽會那樣想呢？依蓮是個好姑娘，是我愧對了她，我真心實意希望她能開心快活！姐姐妳要惱我，就狠狠紮我幾針，小弟弟絕不叫疼，只是我不希望看到依蓮為難！”
　　安碧如壹言不發，睜大了眼睛狠狠瞪住他，目光似箭般射入他心窩。
　　林晚榮心裏直發毛，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，疾道：“姐姐，妳，妳動手的時候輕壹點，其實，我還是有點怕打針的。”
　　“噗嗤，”聖姑破涕為笑，薄惱著白他壹眼，臉頰泛起點點紅暈，柔聲嗔道：“什麽打針不打針的！妳心疼小阿妹，卻要惹別人來心疼妳——妳這呆子！”
　　就是再駑鈍的木頭也知道聖姑的意思了，望著她脈脈垂下的鮮紅俏臉，林晚榮欣喜過望：“那我以後就多註意點，不讓妳心疼就是了！”
　　“誰心疼妳了？不害臊！”安碧如耳根發燒，輕嗔著看他壹眼。
　　她自林晚榮懷裏接過那冰冷的嬌軀，望著少女煞白的臉頰，緩緩伸出手去，輕拂依蓮耳邊散亂的秀發，微聲嘆道：“這個小阿妹，聰明伶俐、敢作敢當，那脾氣性格，活脫脫就是壹個許多年前的我！”
　　“姐姐說的壹點不錯，我第壹次看見她的時候，似乎就看見了當年師傅姐姐的樣子！”林晚榮深有同感，欣欣然點頭。
　　“是嗎？！”安碧如眼中閃過濃濃的驚喜，旋即嘆息壹聲：“我們苗女什麽都好，唯獨那癡情壹點，卻讓人恨，又讓人憐，最為不幸的便是遇上個無情無義的華家郎，那才叫柔腸寸斷、摧人心肝！我與小阿妹相距壹個年輪，卻都難逃命運輪回，讓壹個白眼狼白白得了便宜！”
　　她眼神脈脈溫柔，輕笑著打量他。林晚榮就算不是白眼狼，那也得認了！
　　“師傅姐姐，依蓮現在到底怎麽樣了？”說來說去，卻不見聖姑著急小阿妹的傷勢，林晚榮自然急了。
　　“把她交給我就是了！只是我們有言在先，若救活了依蓮，我如何處置她，妳都不許反對！妳是答應還是不答應？”
　　這都什麽時候了，還能不答應嗎？林晚榮無奈點頭。
　　望著他悻悻垂首的樣子，聖姑溫柔道：“妳放心吧，我自己的小阿妹，心疼都來不及，還能害她不成？至於能不能獲得她想要的幸福，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！”
　　聖姑仿佛在打啞謎，林晚榮聽得雲裏霧裏、始終不明白。不過有壹點可以確認，只要師傅姐姐出手，小阿妹壹定沒事！
　　安碧如也不多解釋，笑著在他臉頰上輕拍了兩下：“我要拯救妳的小阿妹去了，妳可不許跟著我！早些下山去，明天還有壹件妳夢寐以求的事情呢——”
　　她說到後來，臉已紅到脖子根上了，林晚榮心裏壹跳，大喜道：“妳是說——洞房？！”
　　安姐姐怎會應他，腳尖在他腿彎上輕踢了下，羞惱的哼了聲。
　　林晚榮還沒反應過來，她已帶著依蓮，身形疾如壹縷淡淡的青煙，消逝在了浩渺夜色中。
　　林晚榮心中又喜又憂。來到苗鄉，迎娶安姐姐，明天就要修成正果了，這是壹件大大的喜事。可是依蓮命懸壹線、生死未蔔，讓他心中無限的愧疚。
　　依蓮到底能不能恢復？師傅姐姐又會如何處置小阿妹？壹個個的謎團緊緊纏繞在心頭，叫他心神陣陣不寧，猶豫了半晌，才悻悻下山而去。
　　遠遠的峰頭上，聖姑身形凝立，默默翹望著那落魄的背影，忍不住的微笑搖頭：“真是個傻傻的小弟弟！”
　　依蓮靜靜躺在石下，月華如水，照在她清秀的臉頰上，往日紅潤的嘴唇，早已失去了動人的顏色，雪壹般的蒼白。沒有呼吸，沒有體溫，就像死去了壹般。
　　安碧如跳下大石，用竹筒從溪邊汲來清水，又自懷中取出壹顆藥丸，捏碎了送進依蓮口中。
　　說也奇怪，不過盞茶功夫過去，依蓮原本煞白的臉頰，竟緩緩爬上幾絲淡淡的暈紅，顏色漸漸的好轉。她酥胸微不可察的壹喘，已有了輕輕的呼吸，接著便手指微微蠕動，生命的氣息重新回到了她身上。若是林晚榮見到了這壹幕，定然會歡呼出聲。
　　依蓮長長的睫毛無聲顫動，雙眸緩緩睜開，四周打量了幾眼，喃喃自語：“我這是在哪裏？阿哥——”
　　“妳醒了？！”壹個動聽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，少女急忙偏過頭去，身旁站著個嫵媚艷麗、豐神如玉的苗家女子，正對著她微笑。
　　依蓮呆了呆，旋即驚喜失聲：“——妳，妳是聖姑？！”
　　安碧如笑著點頭，少女激動的臉色通紅，雙眸滿是崇敬和仰慕，掙紮著站起來，急急跪在她面前，恭敬叩首：“聖姑，我可見到妳了！”
　　少女婷婷婀娜的樣子惹人憐愛，倔強的眼神依稀仿佛當年的自己，聖姑看的喜愛之極，急忙扶起她：“快起來吧，依蓮阿妹！”
　　少女驚的睜大了眼睛，緊緊扶住她胳膊：“聖姑，妳怎麽知道我的名字？！”
　　安碧如輕笑道：“我當然認得妳了，苗鄉百裏最有名的百靈，依蓮小阿妹！我不僅知道妳的名字，還聽說妳是我們苗寨書念的最多的咪猜，不僅山歌唱的好，更是學識好、眼光好、心地善良。所有人都佩服妳。是不是這樣？”
　　依蓮俏臉通紅，擡頭仰望著她，吶吶道：“我只是映月塢的壹個小阿妹，哪有您說的這樣好！”
　　聖姑望著她狡黠壹笑：“妳不好？那怎麽連阿林哥都喜歡妳？”
　　阿哥喜歡我？依蓮心中壹苦，驀然驚醒過來，“啪”的跪倒在地，淚落如雨：“不，不是這樣的！不關阿林哥的事，是我死纏著他，請聖姑責罰依蓮！阿林哥是無辜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