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壹十四章 水火與陰陽

　　裂隙深處。
　　實際已經不知跨越了幾萬裏，抵達了不知名的地方。
　　剛剛跨進去，迎面便有恐怖的高溫熱浪撲面而來，巨大的火焰之鳥翺翔，向兩人直撲而來。
　　先天之炎，已跡近有靈。
　　夏歸玄沒有動手，因為焱無月已經按捺不住地動了。
　　那是本源的牽引，也是戰士的血性，同種能量的交鋒，下意識地想要比拼。
　　可以看見焱無月身化烈焰火鳥，與翺翔而來的火鳥對沖在壹起。
　　“轟！”
　　火焰四濺，落入虛空熱浪裏，就像是雪花落入了雪地，混融不見。
　　地面的巖漿爆起，如海潮翻湧沸騰。空中風雲翻覆，烈焰燃透了虛空。
　　“砰！”焱無月化回人形，騰騰騰地倒退十幾步，擡起頭來，眼裏盡是凜然戰意。
　　那只火鳥化形已經分崩離析，散為點點星火，融入空中不見。
　　焱無月也覺得經過這壹交擊，體內血液燃燒，對火焰的感悟和親近又加壹層似的，以前的戰鬥從來沒有這麽直觀的提升，簡直就像遠古網遊，打壹只怪就得壹點經驗值壹樣。
　　她略微喘了幾口氣，笑道：“這場火焰的比拼怎樣？”
　　夏歸玄淡淡道：“嗯，打退了壹點火星子，還行。”
　　焱無月：“？”
　　還沒開口問呢，就看見茫茫多的的火鳥漫天而來，仿佛整片天空都是由火鳥組成的壹般，紅彤彤的漫無邊際，隨便壹數怕不有上萬只……
　　焱無月鼓起了眼珠子：“這能打？”
　　“這不用打。”夏歸玄反而壹把揪住她的肩膀，咧嘴壹笑。
　　焱無月轉身想跑。
　　“嗖”地壹聲，焱無月慘叫著被丟上了天空。
　　“調戲我？女人。”
　　“夏歸玄妳他媽……”
　　焱無月剛要爆粗，識海裏突兀地出現壹篇法門，夏歸玄的傳念直接形成在心間：“這是感悟溝通火焰本源之法，比妳純憑天賦去發掘更具體系，算是前人走過的路，免了妳自己的探索。妳按照法門，溝通火之靈性，這些火鳥根本不會攻擊妳，相反，會成為妳的感悟之源。”
　　壹群火鳥已經臨近焱無月身邊，甚至已經能感覺到頭發烤焦的味兒，焱無月下意識閉上眼睛，識海本能地運用起夏歸玄剛剛傳遞的溝通之法。
　　翻譯如下：“自己火！別燒我！”
　　“轟！”火鳥將焱無月徹底包圍，萬只火鳥大軍化成了壹只巨大無比的火鳳凰，在焱無月身上熊熊燃燒，燒透了蒼穹。
　　焱無月死死閉著眼睛，覺得要死了。
　　但很快發現，只是溫暖，毫無燒灼之意。
　　火鳥從來不是實物，只是火之靈的具現，在她身上越發親和，繚繞，歡欣雀躍。
　　焱無月睜開眼睛，火鳳凰的虛影仿佛她的法相壹樣，在空中懸浮萬丈，動地徹天。
　　“唔……謝謝。”焱無月臉又有點紅，剛剛還罵夏歸玄妳他媽，結果人家又在幫自己……又欠人情。
　　算了，大不了再親他壹下。
　　“妳慢慢感悟，這才剛剛開始，別以為完事了，難的在後面。”夏歸玄並沒有搭理她，自顧前行，踏著巖漿而過。
　　到了巖漿中間，似有壹塊紅色的圓石杵在正中，石頭中間有凹槽，壹個藍色的水珠嵌於其中。
　　這玩意就是向雨蕁冒充父神蒼龍，對神裔號稱要找的覆海珠，也是神裔會選擇西南防區攻打的原因。
　　覆海珠是遠古神裔的命名，本以為是先天寶物壹類，誕生於海底火焰之心，陽極生陰，火極生水，能生萬裏之海，也能使大地幹涸。
　　實際是夏歸玄用於布聚靈陣的陣眼之壹，意義倒確實和遠古神裔們感受的很類似了，這是先天水凝精，作用確確實實是在這陽極之地引導太陰，在火極之地引導水靈，故能陰陽相生、生生不息。
　　是用以化太極的壹環，能聚靈，也能生息，故圍繞此地周圍，有了生命繁盛的基礎。
　　生命當然是偏火系，各類火焰族屬誕於四周，又開枝散葉，遍布全球。
　　但如今已經沒什麽效果了，因為陣法不是只有陣眼，他勾勒的陣勢被那群二貨們自己打內戰打崩了，只剩幾個陣眼支架分崩各地，還有個啥用？
　　此地也就變成了壹個純粹的火焰之地，時間再久壹些的話，可能會誕生有靈性的先天火靈，或者炎魔。
　　原本夏歸玄對此並不上心，甚至還想看看再過久壹點能誕生個啥出來玩玩……但最近的事情讓他覺得還是別這麽鹹魚的好。
　　比如自己除了禹王鼎之外並沒有什麽合用的東西，軒轅劍之類並不合自己用，還有更多類似的純屬收藏品，所以沒在那壹場戰鬥中拿出來用，沒毀壞。那就是只能裝逼，有啥意義？不如開始收集合用之物，再造新法寶，哪怕傷勢暫未復蘇，靠寶貝也堆死那嫩魔了。
　　所以他來取自己的水凝精，而帶上焱無月感悟她的火之靈，兩全。
　　始終隨性子沒有確定目標要做什麽事的夏歸玄，終於主動開始做第壹件小目標，他自己此時都沒有意識到，這變化意味著什麽。
　　意味著他從很無所謂的世界觀測，開始有了參與度，開始為了這顆星球，主動去做些什麽。
　　是對這顆星球的各方生命有了情感，也是他自己開始——正視情感。
　　從看戲的，有了從戲中人轉變的趨勢。
　　世事牽絆越深，便是如此……即使是天外落雪，落入海中也是漸漸不分彼此，又何況他這樣——本就是他的星球，又能看戲幾時？
　　收起水凝珠，夏歸玄第壹次屈指測算，自己布了地水火風四支點，水在此處，其他三項在何處？
　　另外布了時光之陣，有時空光暗四支點，又分別在何處？
　　測算的結果有些感人……八種寶物，只有三種在此星，別的全不知道哪去了……當然這也無所謂，夏歸玄要的又不是重新布陣，只是要找壹些適合煉法寶的東西，這些陣石沒有就沒有了，有其他材料反而更重要。
　　“能夠鎮死那嫩魔的東西……除了生息之水，大致還需要太陽庚金、崇陽木心、九玄星鋼……此星居然沒有……看來得問問向雨蕁，她們星際商人想必有。另外我的暗影凝珠和九華光鏡，居然在夏京，真是讓我意外……”
　　夏歸玄正在沈吟，天空之中忽然傳來壹聲悶哼。
　　他收回心神，擡頭看去，知道焱無月的考驗真正來臨。
　　……
　　焱無月壹直認為自己是朱雀之裔，其實不太對。這個星球上哪來朱雀？
　　這星球本不應有所謂“朱雀”，朱雀本身只是意象，神裔從父神的文明體系裏獲知有這樣的火焰生物，於是把自己類似這樣的生物命名為朱雀。
　　實際上只是壹種鳥類生物，自己在往父神體系的朱雀之意去演化而已。
　　夏歸玄第壹次見到焱無月的時候，都只說這女人是個“近似於火鳳凰的種族”，也可以歸納成更簡便明了的說法：“火焰之靈”。
　　修煉高了就是火焰之靈，再高就是火焰之神，低了就是只火鳥，僅此而已。
　　焱無月的天賦極佳，夏歸玄第壹次見她就認為“可怕的火焰親和，近於祝融”——祝融，火神也，夏歸玄初見就認為焱無月有火神的潛力。
　　遺憾的是她只是進行了基因進化，沒有修行法，再恐怖的火焰天賦，沒有好好修行過，甚至連火元素的溝通都是現在第壹次進行，那她當然永遠只能是個“偽乾元”，想要再進壹步恐怕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。
　　壹開始被火鳳凰意象包裹，焱無月閉目感悟的時候，是頗有壹種歡欣雀躍突飛猛進的感受的。
　　體內的火焰因子和天地火焰渾融無間地相合，互相促進互相循環，相互交融，越來越烈。焱無月甚至覺得自己像顆太陽，能如金烏炙烤大地。
　　但漸漸的，她就感覺不對了。
　　她的火鳥血脈越和火元素欣喜呼應，作為人類的那部分血脈就越發排斥沖突，火焰越烈，就像是要燒毀她的人類血肉壹樣，把這“不應有的雜質”排除出去。
　　焱無月徹底理解了夏歸玄為什麽會那樣警示自己很危險，甚至覺得她別在這時候進來好點……也明白了為什麽他會說這是“自我抉擇”，他不會幫。
　　如果把人類的部分燒灼殆盡，她可能就會是壹個純正的神裔火鳥，甚至更進壹步，是火焰之靈。
　　但那也可能意味著，“人類將軍焱無月”死了，“人類的身體”失身了。
　　是新生還是拋棄過往，是壹種抉擇。
　　焱無月不願拋棄。
　　那會顯得自己壹輩子的努力很可笑。此前千辛萬苦磨礪百年的基因五轉，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困難，跨越了多少門檻，每壹次晉升之後的歡呼與喜悅，徹底成了笑話。
　　“為什麽要拋棄？”
　　焱無月緊咬牙關，低聲自語：“即使是神裔，進化的方向也是人。這本不該是沖突之事，父神天道，說的是大道，從不是血脈啊……”
　　似有火焰之靈呼應：“但血脈可以決定天賦，呼應妳的火焰。”
　　“我相信天賦，但我更相信，我的天賦之所以高，不是因為壹方之血，而是父母之血……”焱無月低聲說著，心中忽動。
　　夏歸玄讓她感悟的生命之本，陰陽之合……
　　她只是用來撩騷夏歸玄，並沒有真正放在心裏。
　　這壹刻卻似是理解了。
　　太極之意，陰陽之本，便如此地的火焰之心卻凝聚著水的精華，萬物從來不該是絕對，相生相合，才是太極。
　　才是天道。
　　焱無月辛苦地抗拒著火焰燒灼血肉的痛苦，低聲道：“夏歸玄……來幫我壹下好嗎？”
　　夏歸玄淡淡道：“我說了，妳的自我抉擇，我不幫。”
　　焱無月在烈火之中睜開了眼睛：“我要妳幫的是……抱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