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七十五章 鏡子

　　夏歸玄本來以為摩耶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驚人的，才剛剛把礦工們送走，這麽快又回來了。
　　直到回了摩耶的主艦，才發現壹堆人都還沒走。
　　除了人類和神裔都回了蒼龍星域，被送到東林防區接收了之外，其他形形色色的各類宇宙種族至少有壹半留下了沒走。
　　見到夏歸玄回來，都虔誠叩首，說著不同文明的語言，嘈雜卻又肅穆。
　　摩耶解釋道：“壹些人去了商貿集會星，找到了族人離開了，壹些人根本找不到族人，還有更遙遠的其他星系被海盜拐賣來的，連老家在哪都不知道了……”
　　見夏歸玄和淩墨雪斜睨它的模樣，摩耶趕緊抽了自己壹耳刮子：“我們毒菌海盜團從來不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！”
　　之前要把細皮嫩肉的女人賣掉的不知道是誰……
　　淩墨雪沒去戳穿它，指望海盜沒點五馬分屍的劣跡那是不可能的，主人用它們也是為了便利，可不是真正收仆從的。
　　恍惚間想起了自己被主人收服的當初……好像也差不多麽？
　　淩墨雪咬著下唇沒說話，心思不知道飄哪去了。夏歸玄正在對摩耶冷笑：“敢情妳是借著我的仆從的名義，想接收這些人手，擴充妳七零八落的海盜團是吧？”
　　摩耶擦著冷汗：“不瞞先生，確實……呃確實有點這個意思在，但不是主要的。”
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摩耶小心道：“這些礦工身體虛弱，也沒有狠厲血性，想訓練為合格的海盜還得花費我們很大的心力，最多就是忠誠好看點……實話說，這次我們從赤月礦星搶來的礦石，不說發大財，起碼招募人手擴大幾艘船是沒有問題的。所以確實未必需要這批人，不是主要目的。”
　　夏歸玄神色略緩，頷首道：“繼續說。”
　　“最主要的原因是，我覺得先生很可能用得上。”摩耶道：“這形形色色的生靈，涉及本星域的、遙遠星域的，甚至不知道是否其他位面的，掌握的各種知識與特長也不壹樣……我覺得對先生真的有用。”
　　“嘶……”淩墨雪後仰：“妳還真全心為我主人考慮的？”
　　摩耶眼神誠懇忠實：“當然，我是先生最忠實的管家。”
　　“呸。”淩墨雪懶得理它。
　　其實想想也理解，這種海盜有什麽原則？
　　也許早前還是縱橫四海的霸主，可如今七零八落的，心氣不同了。看見夏歸玄攪亂星河的恐怖神威，而且這位“蒼龍之神”似乎還沒有神侍班底的樣子，就區區壹個女劍侍在身邊。這大腿不早抱，還等何時？
　　澤爾特也是它的仇敵，抱著這個大腿還能繼續報仇，還能撿各種便宜呢。
　　也不知道主人會不會接受這種奸猾惡劣之徒。
　　卻見夏歸玄和藹地笑笑：“做得不錯，有心了。”
　　摩耶大喜：“願為先生效勞。”
　　夏歸玄頷首道：“這些時間我要觀察壹下澤爾特與蒼龍星的戰爭狀況，有沒有合適的觀察區推薦？”
　　摩耶想了想：“就在之前送他們的集會星吧，不算太遠，也是第三方勢力，不卷入戰爭。缺點就是遠離戰爭中心，所知的信息可能偏差很大……不過對先生肯定不是問題……”
　　夏歸玄從善如流：“可以，就去那裏先駐紮。給我安排壹間休息艙。”
　　摩耶立刻拍胸：“這裏最好的艙室已經為先生準備好了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摩耶的休息艙，比銀河戰艦旗艦的元帥休息艙還要奢華。
　　公孫玖的休息艙最多讓人感覺到小資，幹凈，優雅。
　　這裏的休息艙幾乎所有布置都是用寶物堆積而成，連床褥都是星辰絲交織，四處流光溢彩，靈氣濃郁。
　　若按摩耶的說法，是宇宙原能充足。
　　地毯是雲霞緞錦，踩在上面如在雲端，窗簾是霓虹織就，拂將過去似撫輕風。用的是類似仙道的體系產品。
　　座椅是流線貼合，如水溫存，舒緩每壹寸肌膚，激活細胞活力，用的又是科技體系。
　　無論走到哪裏，都有自動聲控跟隨系統，需要什麽東西，只需壹句話，便會從看不見的運輸帶緩緩飄來，直接送到手裏。
　　夏歸玄喊了兩杯酒。
　　看著水晶杯在空中飄來，酒香滿溢。
　　夏歸玄接過，遞給淩墨雪壹杯，也沒說什麽，站在窗邊看宇宙之景。
　　宇宙浩瀚，初看很美，但壹旦在宇宙之中航行久了，可能會讓人枯燥得發瘋。因為什麽都沒有，壹切是虛無，永遠都是極遠處閃亮的星星，迷茫無際，不知道自己在哪裏，也不知道目標在哪裏。
　　像是人類永遠處於夜空下，或是水手無盡的海中航行。初時興奮，久而發瘋。
　　也像是道途的尋覓。
　　淩墨雪默默站在他身邊，輕輕啜著不知道什麽釀法的酒，暖暖的微醺，卻讓細胞都活躍了起來。
　　但她的心情很不活躍。
　　陪著看了很久的宇宙，永遠不變的外景，淩墨雪終於低嘆壹聲，打破了沈寂：“妳……真要信用這個海盜？”
　　“並沒有，能用先用，我們確實需要向導。”夏歸玄道：“它應該還是我那個不記名徒弟的仇人，我怎麽可能隨便信任。”
　　淩墨雪似是籲了口氣：“那就好。它們作惡多端的……”
　　夏歸玄看了她壹眼。
　　淩墨雪眼神有些閃避，低頭看著酒液：“我……我和以前不壹樣了。”
　　“是因為修行不同，還是因為位置不同？”
　　“我、我不知道。”淩墨雪抿嘴想了好久，才有些迷茫地道：“我也知道今天的做法，給主人添了很大的麻煩，破壞了全盤的計劃……特別是那紅月……主人原先不想打草驚蛇，是為了我才沖突的吧，是保護我。”
　　夏歸玄笑道：“沒什麽。”
　　淩墨雪低聲道：“謝謝妳，我……”
　　夏歸玄伸手挑著她的下巴，撫摸著她的唇，輕笑道：“真要謝，難道不是用行動表達？”
　　不知為什麽，明明很習慣，甚至自己都“故意求懲罰”的，可這壹刻淩墨雪心中還是湧起了屈辱和難過。
　　他這種態度，還是把我當成和摩耶壹樣的性質了吧。
　　能用先用，我確實需要壹介玩物……妳還是某某的仇人。
　　他對摩耶的評價，幾乎每句話都能與自己對上。
　　不知道為什麽這麽難過，難道不是應該的？之前自己還說了，妳沒力量我都不會理妳。
　　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嗎？
　　是因為他攪動星河、轟退紅月的舉措，“想做就做”的寵溺，那種依靠和溫柔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的感受，實際上他要的只是壹個能侍奉的女奴，要的只是這樣的“感謝”而已。
　　對比摩耶，就像看見了自己，參照得太過明顯，仿佛照著鏡子，看見了壹切真實，擊碎了自欺欺人的溫柔。
　　是這樣嗎？
　　夏歸玄壹時也不知道這看似堅定剛毅的劍客此時心裏居然是在自傷，他只是調笑了壹下，心裏想的東西還挺認真的：“其實妳今天做得不錯，倒也是當賞的，我想想……”
　　“不用了。”淩墨雪的聲音有些發抖。
　　夏歸玄愕然看去，卻見她眼眶微紅，輕輕垂首：“主人賞的……已經夠多了。夠了。”
　　壓抑著的哭腔終於沒壓住眼淚，輕輕地，壹滴跌落了地毯，在雲深之處濺起了微瀾。
　　“對、對不起。”淩墨雪慢慢下跪：“讓主人掃興了，我、我這就感謝。”
　　夏歸玄壹把伸手拉住她的手臂，沒讓她跪下去。
　　淩墨雪擡頭看去，夏歸玄伸手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痕：“傻子……妳我都是。”
　　淩墨雪怔怔地看著他，不知道他此刻什麽意思。
　　夏歸玄伸手將她輕輕擁在懷裏，下巴靠在她的額頭上，低聲道：“我是傻子，以為妳喜歡這樣的情趣，我自己也沒扭過來……妳也是傻子，以為我放棄後續計劃，只是圖女奴侍奉？”
　　下巴慢慢往下挪，變成了親吻她的額頭，聲音越發輕柔：“真以為我那麽無聊啊……當然只不過因為，那是淩墨雪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