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慈父

　　不輕不重踹了葉歡幾腳，老院長的咳嗽才停下來。
　　瞇著眼，老院長打量著南喬木，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。
　　“喬木這孩子壹年比壹年漂亮了，不但漂亮，學問也深，院裏這麽多孩子，就數喬木讀書最厲害，兩個碩士，嘖嘖，這擱了咱古時候，算得上是雙狀元了，那得騎白馬，掛紅花，遊街誇官呀，不錯不錯……”
　　南喬木被老院長誇得有點不好意思，微微臉紅道：“最要感謝的還是老院長您呀，若不是您當年壹咬牙掏了那麽多錢出來供我上大學，我哪有今天……”
　　老院長幹笑：“傻丫頭，還跟我生分了，要謝妳也別謝我，說實話，當年妳讀書是棵好苗子，不過我可供不起妳上大學，妳要謝就謝葉歡……”
　　“咳咳咳……”葉歡大急，不停的咳嗽，打斷了老院長的話。
　　南喬木奇異的看了葉歡壹眼，道：“謝他？為什麽？當年那些學費，您不是說由市教育局專門撥的助學獎學金嗎？”
　　老院長略顯尷尬的幹咳，然後擺擺手道：“都過去那麽多年了，我也記不得那麽清楚……不說這個了，葉歡，找著對象了嗎？”
　　葉歡瞥了南喬木壹眼，嘿嘿直笑。
　　南喬木俏臉微紅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。
　　人老成精的老院長壹看二人的表情，便明白了壹切，寬慰的大笑道：“妳們還包著尿片的時候我就說過，這倆孩子緣分不淺，看看，讓我說中了吧？葉歡妳這混小子，還老跟我說什麽兔子不吃窩邊草……”
　　葉歡憨厚的笑：“外面的草啃光了，這不餓急了嘛……”
　　南喬木氣得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壹把，又使勁捶了他兩下。
　　老院長欣慰的看著二人，臉上漸露紅潤。
　　青梅竹馬，兩小無猜，這樣純潔而珍貴的愛情，世上真的不多見了，希望他們能好好珍惜。
　　吸了口雪茄，老院長瞧著葉歡道：“妳們四個家夥很久沒回來，怎麽突然想起今天回來看我？”
　　四人互視壹眼，紛紛竊笑，葉歡嘿嘿笑道：“我來帶給老院長壹個驚喜……”
　　“妳小子的驚喜，在老子這裏就變成了驚嚇，說吧，妳們又在外面惹禍了？”
　　“老院長，小歡子我最近好像發財了……”葉歡忸怩道。
　　老院長嗤笑：“妳發了橫財吧？就妳那點本事，偷雞摸狗的，沒被人民專政算妳運氣，妳能發什麽財？”
　　“我真的發財了，前些日子買彩票，我中了巨獎，好幾百萬呢。”
　　老院長壹楞，接著笑罵：“妳小子又糊弄我，中獎了是吧？把錢拿出來我瞧瞧，不親眼看到紅彤彤的票子，妳說的話老子壹個字都不信。”
　　葉歡嘿嘿壹笑，朝猴子使了個眼色，猴子從桌下拎出壹個小皮箱，皮箱打開，裏面擺滿了紅彤彤的鈔票，這是葉歡提前壹天通知銀行準備，今天剛取出來的五十萬現金。
　　老院長呆住了。
　　四人朝著老院長嘿嘿的笑。
　　老院長目光呆滯的盯著這箱鈔票，不知過了多久，用發顫的聲音道：“這……這是……偷的？”
　　四人搖頭。
　　“搶的？騙的？”
　　四人繼續搖頭。
　　老院長滿臉絕望：“……妳們自己印的？”
　　四人：“……”
　　葉歡嘆氣道：“我們想印這個很多年了，國家不答應……”
　　“屁話！我也不答應！”老院長感覺血壓有點升高了。
　　……
　　半個小時後，在南喬木的解釋下，老院長目光呆滯的望向葉歡：“妳……找到妳的親生父母了？”
　　葉歡點頭。
　　老院長的眼眶紅了紅，喃喃道：“好，好啊！找到就好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，丟了也好，再認也罷，總有理由，總有苦衷的，好啊！”
　　頓了頓，老院長道：“這麽說，妳父母很有錢？”
　　葉歡點頭笑道：“有很多錢，上輩子死的時候我投了個好胎。”
　　“那就好，以後啊，妳也不必再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了，順搭著還可以幫幫哥們兒幾個，老實說，院裏出去的孩子，我最擔心的就是妳們這幾個，壹個個不務正業，肚裏還咕嚕冒壞水兒，遲早被逮進去吃牢飯，現在好了……”老院長喃喃念叨著。
　　葉歡笑道：“老院長，我可不止幫幾個哥們兒，這個福利院的事，我也全包了。”
　　老院長壹呆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葉歡看著老院長那張滄桑的臉，心中湧起陣陣痛惜，二十年來，葉歡壹直將這位老人當成了自己的父親。
　　父親老了，百多個孩子的重擔壓在他肩上，曾經容光煥發的老院長，如今六十多歲的年紀，卻滄桑得像個八十多歲的耄耋老者。
　　他像壹只蠟燭，努力的點亮了自己，照亮了無數孤兒的人生。
　　這只蠟燭已經快燃燒殆盡，當他熄滅的時候，弟弟妹妹們的光明在哪裏？
　　葉歡紅著眼眶，輕輕道：“我打算擴建福利院，修幾座又大又漂亮的宿舍樓，教學樓，還有醫療室，康復室等等，然後接很多失去父母的弟弟妹妹們進來，這是壹個很龐大的工程……”
　　老院長吃吃地道：“擴建……妳，妳知道要花多少錢嗎？”
　　“知道，我已經成立了壹個專門對我們福利院進行福利救助的基金會，名叫‘歡樂基金’，首筆善款三千萬元已經註入了基金會。”
　　老院長呆楞著註視葉歡，久久無言，渾濁蒼老的眼眸漸漸升起壹抹淚光。
　　葉歡的眼眶也濕潤了，拉著老院長的手，強笑道：“老院長，您以後再也不必為弟弟妹妹們吃飯穿衣發愁了，他們不會再挨餓受凍，因為我有錢了，有很多的錢……”
　　老院長沈默了壹會兒，哽咽道：“這……是真的嗎？”
　　葉歡重重點頭：“是真的！”
　　“妳小子發誓沒騙我？不是尋我這老頭子逗開心？”
　　“老院長，我沒那麽無聊。”
　　老院長緩緩站起身，仰頭望著面前這棟三層的老樓，殘老的身軀突然趔趄了壹下，葉歡等人急忙扶住了他。
　　老院長推開眾人，邁開腿，緩緩朝小木屋裏走去。
　　“我……我想睡壹下。”
　　老院長慢慢走進了屋裏。
　　葉歡擔心的看著，正要上前扶他，卻被南喬木攔住了。
　　南喬木擦著淚，哽咽道：“葉歡，讓老院長睡壹覺吧，他……太累了，累了這麽多年，是該休息了。”
　　是啊，這麽些年，為了百多個孩子吃飯穿衣，治病上學，老院長拖著殘軀壹家家的乞討，跟有錢人壹個個哀求，拋掉了尊嚴，拋掉了幸福，討來的零星半點錢轉眼花完，花完又不得不恬著老臉繼續乞討，他為了什麽？
　　壹份仁慈善良的信念而已。
　　他委實累了。
　　如此辛勞的奔波，卻仍然讓孩子們吃不飽，穿不暖，他怎能不累，怎能不憔悴？
　　葉歡默默看著老院長蒼老的背影，緩緩的挪進屋，背影如此的萎靡，看在葉歡他們眼裏，卻仍如兒時壹般高大挺拔，像山，巍然不動，不可攀登。
　　眼淚毫無征兆的流滿了臉龐，葉歡緊緊抿著嘴，朝老院長的背影深深鞠了壹躬，南喬木，猴子，張三和院裏的孩子們也跟著鞠躬。
　　這壹躬，敬這位平凡而偉大的老人，父親。
　　老院長渾然未覺的走進屋裏，關上門。
　　很快，屋裏傳來壹陣撕心般的蒼老哭聲，哭聲裏透著疲倦，釋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