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 近侍歸京邑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子問情

　　蕭府內廂房。
　　清風入室，紅燭搖曳，燈下雙影蠕動，香掩芙蓉帳，滿室春光乍隱乍泄。
　　幾聲如泣如訴的嬌脆低吟，靜謐的夜晚悠悠回蕩在內室中，更增幾分旖旎氣息，寒夜猶如盛春。
　　不知過了多久，悠悠的愉悅低吟終於漸漸停歇，如同風浪過後的小船，駛入了寧靜的港灣，廂房內只有男女粗重綿長的喘息聲。
　　粉紅色的幔帳輕紗被風微微吹起，又徐徐掩上，壹對男女交纏的白皙身影壹閃而逝。
　　“相公，我快死了……”陳鶯兒的喘息聲撩人心弦，成熟的身體令蕭凡沈醉心動。
　　“娘子可還滿意？”蕭凡的呼吸也很急促。
　　陳鶯兒又羞又氣，輕輕捶了他壹下。
　　“娘子以後若有需要，為夫我絕不推辭，不過……不準太猴急了，更不準把我砸暈，只顧壹個人爽快，那樣太自私了！”蕭凡很認真的強調。
　　陳鶯兒俏臉頓時壹片血紅，逆推蕭凡的事，壹直是她羞於啟齒，連想都不願想起的回憶，那種經歷實在太丟人了，到現在她還不敢想象，自己當時為何會有那麽大的勇氣，幹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來，若蕭凡是個迂腐保守的儒士，恐怕那晚的強推已徹底斷送了她和他的緣分。
　　幸好蕭凡不迂腐，也不保守，進了蕭家的門以後，這些日子與他同床而眠，共赴雲雨，愈發證明蕭凡不是個保守的人，不但不保守，而且超出她想象的開放。
　　壹想到這裏，饒是陳鶯兒已為蕭家婦，也禁不住羞意滿面。
　　這死鬼，纏綿床榻時會的花樣還真多，而且每種花樣和姿勢都令人臉紅心跳，強烈的羞恥感和異樣的刺激相沖擊，讓她每每欲仙欲死，愉悅如臨仙境，活了二十年，如今方知男女歡愛之事的美妙。
　　二人交頸溫存纏綿了壹陣，激情的余韻終於漸漸退去，陳鶯兒從天堂又回到了人間。
　　輕輕撫摩著蕭凡白皙如玉般的胸膛，陳鶯兒幽幽道：“相公，錦衣衛調用陳家的糧船次數越來越頻繁，每次糧隊商隊北上，大量錦衣衛冒充夥計充斥其中，人人臉上神情凝重緊張，聽說朝廷暗中從南邊抽調了數十個千戶所的官兵北上……相公，朝廷和燕王是不是要兵戎相見了？”
　　蕭凡壹楞，接著點頭道：“不錯，雙方箭已在弦上，不得不發，過不了多久，便要動刀兵了……”
　　京師西郊皇家馬場旁的講武堂第壹批學員已經順利結業，由兵部委派到各地千戶所，兩千多名百戶，總旗充入大明軍中，中低級將領的能力強化，對暮氣漸深的大明軍隊絕對能起到以點帶面的積極作用，再加上如今兵部下令軍戶不必務農，全力操練，武舉考試高中的數百名武舉人也被兵部委派了職司，充入軍中任職，至此，蕭凡壹力推行的軍制變法已初見成效，三管齊下，大明軍隊的戰力自然大大提高。
　　軍隊的戰力提高了，接下來，也該是圖窮匕見之時，朝廷與燕王之戰，在所難免。
　　陳鶯兒幽幽壹嘆，道：“三位姐姐足不出戶，自是不知天下局勢，而我卻是終日在外經商，知道的比她們多壹些，相公，若是朝廷與藩王開戰，天子是否會任妳為主帥出戰？”
　　蕭凡苦笑，這是基本跑不了的，朱元璋為了鞏固皇權，不使朱姓江山受到外臣威脅，壹大批能征善戰的開國武將借由胡藍兩案被誅殺殆盡，或有幸存者，亦惶惶抑郁病死，唯剩長興侯耿炳文，武定侯郭英這兩位長於固守，不善征戰的老將，而年輕壹輩的武將中，盛庸，平安二人勇武有余，智謀不足，李景隆，徐輝祖這樣的功勛之後則更是無能平庸，洪武朝揚文抑武的國策這個時候終於顯示出它的後果，戰事即啟之時，竟連壹員能統率三軍的主帥人選都找不出，不能不說這是壹種悲哀。
　　而蕭凡雖是文官出身，可於朝政多有建設，奉旨出巡北平時，率三千弱旅孤軍深入草原，將韃子大營鬧得天翻地覆的同時，居然還能全身而退，這樣的戰功擺在面前，而且他還是天子最寵信的近臣，軍制變法壹事由他壹力推行，更要命的是，他頭上還掛著壹個武狀元耀眼光環……
　　高矮胖瘦如此合適的主帥上哪去找？
　　朝廷若與燕王開戰，主帥人選舍他其誰？朱允炆和滿朝文武怎麽可能會漏掉他？
　　這就是做人太出色的罪過啊……
　　陳鶯兒雪白的玉臂緩緩勾上蕭凡的脖子，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輕訴：“願得壹心人，白首不相離，相公，鶯兒等了妳這麽久，好不容易得償夙願，怎忍與妳相離？相公，鶯兒願和妳壹起同生共死……”
　　蕭凡壹驚，急忙正色道：“不可！這是打仗，不是出去遊玩，會死人的！妳壹個婦道人家別瞎摻和，好好待在家中，莫行魯莽之事。”
　　陳鶯兒微微嘟起了嘴，撒嬌道：“相公出征，鶯兒為相公調集糧草，運送輜重，有什麽不對嗎？鶯兒這幾年走南闖北，積累了不少世故經歷，相公若是為戰事煩心之時，鶯兒還可以幫妳出出主意，想想辦法，至不濟……相公心火旺盛之時，鶯兒……鶯兒亦可在軍帳之中自薦枕席，為相公……為相公稍泄心火……”
　　陳鶯兒說著說著，聲音愈發細微，嬌羞不勝卻又勇敢的伸出纖手，悄然握住蕭凡下身那壹團火熱……
　　“噢——”蕭凡似快樂似痛苦的呻吟壹聲，掙紮道：“妳……少來這套，使美人計也沒用，戰爭不關女人的事，妳給我老老實實待在京師，哪兒也不準去……噢，大力壹點……”
　　陳鶯兒抿嘴壹笑，輕輕揭過此事不提，湊在蕭凡耳邊悄聲道：“相公……又想了麽？”
　　蕭凡咬牙使勁點頭。
　　陳鶯兒笑顏嫵媚，盡顯女人成熟風情，香舌慢慢舔著嘴唇，眼如媚絲緩緩道：“那……相公喜不喜歡新奇的花樣？”
　　“什……什麽新奇花樣？”
　　陳鶯兒俏面血紅，忍住羞怯慢慢轉過身，半跪在床榻上，白嫩圓潤的豐滿香臀羞然對著蕭凡，捂著嬌羞無限的俏臉，輕聲道：“相公，鶯兒想給相公生個孩子，畫眉妹妹說，這個姿勢……比較容易讓女子受孕……”
　　蕭凡靈臺壹清，愕然道：“畫眉怎麽知道這些？”
　　“我也不知，反正……反正畫眉妹妹最近老是尋些道家房中術的書籍，看得很認真，而且……而且還經常召集我們姐妹，偷偷的開會，討論如何給咱們蕭家生兒育女之事，畫眉妹妹說……我們身負為蕭家開枝散葉的重任，我們姐妹與相公歡好之時，必須……必須要用這種姿勢……”
　　說完陳鶯兒將頭埋在枕頭裏，羞得再也不敢擡起頭了。
　　蕭凡哭笑不得：“畫眉還真是……盡職盡責啊。”
　　家有大婦如斯，真是三生有幸，我堂堂誠毅侯爺成什麽了？蕭家的種馬？從此和四位漂亮的小母馬幸福快樂的生活在壹起？
　　身前的小母馬嬌軀壹陣輕顫，白嫩的香臀高高擡起，滑如綢緞的皮膚卻冒出壹片雞皮疙瘩，壹聲輕輕的低吟悠悠發自她的嘴唇間，勾魂奪魄。
　　蕭凡壞壞的笑了。
　　“鶯兒可曾聽過壹句詩？‘妖姬臉似花含露，玉樹流光照菊花。花開花落不長久，落紅滿地歸寂中。’”
　　羞意無限，待郎采擷的陳鶯兒微微壹楞，道：“這是南朝陳後主的詩，相公為何突然說起這個？”
　　蕭凡嘿嘿壹笑，接著提槍壹刺……
　　陳鶯兒壹聲痛叫：“啊……相公，捅……捅錯了……”
　　“沒錯，狡兔有三窟，好女人，也壹樣……”
　　“妳……妳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……”陳鶯兒又痛又氣，反手狠狠捶打著他。
　　微風入幔帳，又是滿室春色無邊。
　　同是高高在上，壹呼萬應，卻同人不同命，蕭凡墜入溫柔鄉樂不思蜀的時候，朱允炆卻陷入了痛苦的糾結中。
　　當了皇帝也不壹定事事順心，比如泡妞這種事，跟皇帝的身份沒什麽太大的關系，泡不上就是泡不上，誰也沒轍。
　　莫愁湖邊，數十名便裝打扮的漢子遠遠分散站著，行人路過時，漢子不著痕跡的上前，將行人驅開，湖邊幽靜恬然的某處形成了壹片無人能接近的空白地帶。
　　垂柳發了新芽，郁郁蔥蔥，為江南報知早來的春天，壹對男女站在柳旁，男子俊臉泛著化不開的愁容，心事重重，郁結於胸，不時扭頭看壹下身旁的女子，接著便重重嘆氣，早春的新綠仿佛融化不了男子心中的嚴冬。
　　相比之下，旁邊的女子倒是愜意許多，她穿著淺藍色的比襟扣甲小襖，淡綠色的褶裙，裙擺邊繡著壹雙戲水的鴛鴦，隨著裙子搖曳擺動，栩栩如生。
　　女子仿佛當身邊的男子不存在似的，壹邊深深呼吸著莫愁湖邊清新的空氣，壹邊小嘴不停的吃著男子獻殷勤帶給她的雪棗蜜餞等等零嘴兒，吃得不亦樂乎。
　　氣氛沈默而尷尬，女子似乎純粹出來吃零食似的，對身邊的男子不搭不理，甚至眼波流轉掃過男子時，也將他當作壹股透明的空氣，目光壹閃而過，毫不停頓。
　　朱允炆嘴唇抖了抖，有點想哭……
　　“瑩兒，瑩兒……妳難道真的看不見我嗎？”朱允炆特意伸出五根手指在黃瑩面前晃來晃去，神情很不自信，急切尋求存在感。
　　黃瑩不耐煩的壹把拍開朱允炆亂晃的手：“別亂晃！當本姑娘是瞎子呢？”
　　朱允炆哭喪著臉道：“我不當妳是瞎子，妳也別當我是鬼好不好？”
　　黃瑩使勁朝他翻了個白眼兒，纖指拈著壹顆蜜餞，往櫻桃小嘴裏壹送，然後嘎巴嘎巴嚼了起來……
　　又是壹陣沈默，朱允炆俊臉漲得通紅，猶豫許久，終於壹咬牙，重重壹拍大腿，大聲道：“瑩兒，我……我喜歡妳！妳喜歡我嗎？”
　　“不喜歡！”黃瑩拒絕得非常幹脆。
　　“為……為什麽？”朱允炆急得直跺腳。
　　黃瑩嘴裏塞得滿滿的，聞言鼓著腮幫子，朝天翻了個白眼兒，道：“不喜歡就是不喜歡，哪有原因可說？”
　　“那妳喜歡什麽樣兒的人？”朱允炆眼眶泛淚。
　　黃瑩眼中冒出了星星，憧憬道：“我喜歡的人壹定很英俊，他文能安邦，武能定國，身份尊貴，萬人景仰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對我溫柔如水，情深如海……”
　　“瑩兒，我有很多優點……”朱允炆癟著嘴道。
　　“那是妳的事，我可沒中意過妳……”
　　朱允炆垂頭喪氣，又是壹次失敗的表白，對男女感情，他實在是太青澀了，如果能像蕭侍讀那樣該多好，聽說那家夥最近又娶了壹房妾，……又娶了壹房！想到這裏，朱允炆恨得牙根直癢癢。
　　莫愁湖邊，朱允炆的目光註視著面前平靜的湖面，呆呆的出神，不知過了多久，他面色漸漸變得淡然。
　　“瑩兒，以前蕭侍讀曾告訴過我，每個少女心中都有壹個白馬王子的夢想，那個騎著白馬的男子英俊非凡，手持利劍，壹路斬妖除魔，解救困在惡魔塔裏的公主，從此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壹起，蕭侍讀說，這叫童話，每個少女心中都有壹個童話，很美，但不實際……”
　　黃瑩有些驚異的轉過頭，盯著面色壹片平靜淡然的朱允炆，仿佛直到今天才認識他似的。
　　“夢想這東西，每個人都有，有的雖高遠但很虛無，壹生都無法實現，有的雖低淺但很實際，也許只是為了壹日的溫飽而已，滾滾紅塵，蕓蕓眾生，我們不能只活在虛無中，那是沒有任何根基的空想，瑩兒，妳仰望天空累了的時候，不妨低下頭好好看看腳下，比如……妳腳下的這片浮萍。”
　　朱允炆指了指湖邊水面上漂著的壹塊綠色浮萍，目光中有壹種深邃的東西在流動。
　　“瑩兒，妳不覺得妳的夢想就像浮萍壹樣嗎？美麗而且脆弱，輕輕踩它壹下，它不會沈……”
　　說著朱允炆用腳尖輕輕點了壹下水面上的浮萍。
　　“……但是，如果妳重重壹踩，……啊！”
　　撲通！
　　朱允炆慘叫壹聲，掉進湖裏去了。
　　周圍分散開的數十名便裝漢子見朱允炆遇險，頓時慌了神，毫不猶豫地跳進湖裏，開始打撈。
　　黃瑩眼睛瞪得圓圓的，吃驚的捂住了嘴，呆楞半晌沒回過應，只看見朱允炆在水中上下直撲騰，手腳胡亂掙紮……
　　“我……我明白妳的意思了，夢想如浮萍，是靠不住的……”黃瑩結結巴巴道。
　　“瑩兒，我……我就是這個意思……咕嚕咕嚕……”朱允炆壹邊掙紮，壹邊欣慰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