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95章 腹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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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壹個身穿黑色披風，臉藏在帽兜的魁梧男子走進絲綢街的奧德伯爵掛面館。
　　夜，絲綢街的人很少。
　　奧德伯爵掛面館下午就開始關門休息。
　　男子是從側門進入的面館。
　　門後面有壹名十分高大魁梧的侍女，腰懸長劍，身穿皮革，關節要害處是精良的護甲，閃著黑色的幽光。她濃眉大眼，大手大腳，男子感覺，就好像……嗯……女版的魔山。
　　進來的魁梧男子微微停頓，仿佛楞了壹下，隨即鎮定，跟著這面相並不猛惡的侍女前行。
　　女版魔山是簡妮的侍女，伯尼的妻子，曾被伯尼稱為公牛，簡妮為她取名澤麗格爾達。
　　澤麗領著男子走進了後廚，拐進了蔬菜的儲藏室，推開壹道暗門，有壹個向下的螺旋樓梯。澤麗站在樓梯上面並不下去，示意來人自己下去，來人走下樓梯，來到壹個空氣還不錯的寬敞地下室。
　　來人解下披風，褪下帽兜，拿掉肩膀裏的墊肩，整個人瘦小了壹圈，只是身高依舊：學士科本。
　　地下室裏已經坐著人，壹張桌子，幾個凳子。
　　居中的山壹樣的猛漢：魔山。
　　魔山身邊壹個美貌無雙、膚光如雪的貴婦：簡妮。
　　兩人的左右兩邊，左邊是小指頭培提爾·貝裏席；右邊則是壹個比小惡魔提利昂要高壹點的小矮子：口技無雙的伯尼。
　　地下室修建得比壹般的地下室要高大，估計這是為魔山的身形考慮才如此修建的。
　　科本坐下，位置和魔山正對。
　　魔山說道：“人都到齊了，廢話不說，昨晚我殺了宮廷主管賀拉斯，想必妳們都聽說了。”
　　“我是從壹名金袍侍衛的口中聽說的，他的消息來自梅葛樓的壹個打掃房間的小侍女。”小指頭培提爾·貝裏席說道。
　　小指頭在紅堡內，有自己的獨立的情報系統，專門負責收集紅堡內的信息並報告給他。沒準妳過路的時候壹個剪草坪的侍女，就是小指頭的人。
　　“我也知道了，是國王陛下告訴我的。他說有人謀殺了他的宮廷主管賀拉斯大人，他不知道為什麽，但知道是泰溫公爵下的命令。國王認為他的母親瑟曦也參與了。”
　　“我的小小鳥今天上午就向我報告了這個消息，我知道是魔山大人動的手。”
　　科本、小指頭都是心中壹動，目光壹起看向小矮子。
　　小小鳥？這太敏感，瓦裏斯的非常隱秘的情報系統啊！
　　伯尼微笑：“魔山大人要我們三人聯手，信息情報壹起分享交流，所以我今天來和兩位大人見面了。瓦裏斯走後，小小鳥的工作全部交給了我，我們現在和狹海對岸的瓦裏斯大人依然保持著聯系。他現在投靠了丹妮莉絲·坦格利安，丹妮莉絲已經擁有了三條龍，只是龍還很小，目前他們在東方的潘托斯城。”
　　科本沒有掩飾自己的吃驚。
　　小指頭則露出標誌性的優雅微笑，調整了壹下坐姿，輕輕轉動了壹下手指上的戒指。他的內心波瀾壯闊，吃驚不小，但表面上不動聲色。
　　簡妮優雅微笑，把科本和小指頭的反應都看在了眼裏。她看見了小指頭調整坐姿，轉動手上戒指的動作，也看出了小指頭內心的震驚。
　　魔山從懷裏掏出從賀拉斯·凱文手裏拿到的科本寫的‘進爵令’和‘任命令’副本，輕輕放在桌子上：“賀拉斯·凱文宣讀了這兩份文件，結果昨晚就死了。要是泰溫公爵知道這件事情其實是科本出的主意並親自起草，科本，妳覺得妳還能活過昨天晚上麽？”
　　科本張口結舌，額頭冷汗飈出。
　　簡妮看出科本在魔山面前沒有戒備心理，不掩飾自己，不刻意控制自己的反應，他對魔山沒有設防，壹切自然流露。而小指頭則不然，內心的情緒掩飾得很好，只能通過他的眼神，呼吸，坐姿，手指上的小動作等來判斷他的內心真實想法。
　　誰更人精，這很難說。
　　也許科本的更高明也不壹定，而小指頭自負聰明，總是想看穿別人的壹切而把自己隱藏起來，但在簡妮壹言不發的冷眼旁觀中，小指頭往往會聰明反被聰明誤。
　　“為什麽？”魔山指指副本文件，“我想知道原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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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指頭也很想知道原因——科本為什麽會慫恿國王陛下做出了只針對魔山大人的‘進爵令’和‘任命令’？這無疑是在暗地裏跟泰溫公爵開戰。
　　泰溫公爵用魔山這把刀辦事，用了整整二十年，今年是第二十壹年，他怎麽可能讓這把刀得到自由並步步高升而最後脫離了掌控呢？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。以泰溫公爵的殘酷，這把刀壹旦脫離掌控，他壹定會毀掉，而不是給其他的任何人，也不會允許刀本身成為真正的人。
　　科本隱藏的禍心：是要令泰溫公爵出手毀掉魔山嗎？
　　而且，還有壹點很重要：喬佛裏很難被人把控，而科本是怎麽令喬佛裏如此聽話的——小指頭很關心這壹點。他發現他嚴重低估了科本，這家夥會的，不僅僅是醫術和其他的科學知識，這家夥還懂人心。
　　懂人心，這壹點是最難的。——小指頭壹直都這麽認為。
　　他認為紅堡內騙子橫行，人才濟濟，高手如雲，但他是其中最厲害的那壹個。
　　以前還有個瓦裏斯旗鼓相當，當瓦裏斯敗退，小指頭獨占鰲頭，自問沒有了對手。
　　當小惡魔進入，哪怕小惡魔明知道是小指頭陷害了他，害得他差點丟命，小惡魔依然拿小指頭毫無辦法。如今小指頭高升赫倫堡公爵，而小惡魔被解除首相職位，壹無所事，雖然戰功赫赫，卻連個壹官半職也沒有撈到，還得罪了瑟曦太後，生死堪憂。
　　如今小惡魔還有雪伊這個妓女的把柄掌握在小指頭的手裏，小指頭要再陷害小惡魔，可謂易如反掌。
　　由此，小指頭壹直深信自己在‘懂人心’這壹點上是當世第壹，無人能能及。瓦裏斯和小惡魔，都無法跟他相比。直到今天，此刻，他突然發現可能有壹個被他忽略並低估了的對手：科本。
　　當然，他看了壹眼魔山：武力除外。
　　有時候千百個計謀，加起來也抵不過壹只拳頭。任妳頭腦裏萬千韜略，魔山只需要壹拳。
　　這是雙方解決問題的方式的根本性不同，沒有可比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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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科本看著魔山，目光再移動到簡妮的臉上，然後是小指頭，伯尼，他知道要是說得不合適，魔山只需要壹拳……
　　“我想嘗試著看看我能不能掌控國王，他雖然性格莫測，驕縱殘酷，變化無常，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。我做了試驗，我成功了。我能在某些事情上影響到孩子國王，讓他不知不覺中按照我的意願行事。魔山大人的進爵令和任命令，是我試驗成功的證明。”科本伸手拿起‘副本’文件，“這就是我起草的，也是我寫的，我大意了，沒有防備宮廷主管還留了這麽壹手，把我寫的副本拿走並鎖起來。”
　　小指頭輕輕敲敲桌子：“科本學士，讓魔山大人成為公爵，和泰溫公爵的爵位等同，並世襲龍石島，完全從西境獨立出來，妳不覺得會造成泰溫公爵和魔山大人之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麽？”
　　“會！”科本說道。
　　“妳覺得我們現在能和泰溫公爵開戰了？幹掉泰溫，通過掌控喬佛裏把控朝廷？妳太激進了，現在時機並不合適。”
　　“我不得不這麽做？”
　　“為什麽？”
　　“我得國王喜愛，教他做解剖技術；同時又是太後心腹，幫她處理壹些很棘手的麻煩事；我能自由進出梅葛樓，在泰溫公爵進入紅堡的當晚，我在太後的寢宮裏聽到了幾句不該聽到的話。”
　　“什麽話？”小指頭微笑，身板坐得筆直。他表面輕松自如，內心全神貫註。
　　“泰溫公爵會把魔山大人的人頭和彌賽拉公主壹起送到多恩，交給道郎·馬泰爾親王，以換取多恩對紅堡統治的支持。”
　　全場安靜，只聽見均勻的呼吸聲。
　　魔山對此已經心知，簡妮來君臨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。巫姬看見了這件事情，並認為魔山需要得到提醒和幫助，於是，簡妮來了。
　　“如果魔山大人壹直是泰溫公爵的封臣，公爵要殺大人輕而易舉，壹個命令，魔山大人就必須去執行。可要是魔山大人在龍石島，並且是公爵身份，擁有自己的海軍艦隊，壹旦魔山大人有了防備，泰溫公爵要想動他……那就不知道最後……究竟誰殺掉誰了。”
　　小指頭目光壹閃，笑道：“科本學士，先假設妳的話都是真的……”
　　“他的話就是真的！”簡妮說道，“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來的君臨。我的外祖母巫姬，曾經是泰溫公爵在河間地大戰中的軍師，她是個巫師，擁有預言未來的能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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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小指頭心中壹震，他想起了魔山在去年來君臨，在鋼鐵街的酒樓裏，帶走了自己壹玻璃瓶的血。當時他不知道是什麽意思，後來瓦裏斯告訴他，有壹種巫師叫做血巫，能通過血液知道壹些人的秘密。——當然真實的情況是，魔山故意用血巫的幌子來做魔術師手裏的那塊布而已。他是穿越者，他就是綠先知壹樣的牛鼻人物。
　　小指頭瞬間想起了自己不得不親手交給魔山的把柄——罪述書！
　　小指頭閉上了嘴巴。
　　他知道現在不是他賣弄聰明才智的時候。
　　在今天禦前議會上，泰溫公爵宣布是該和多恩和解了的時候，公爵特別提到了壹句‘西境人在戰火中誤殺了馬泰爾親王的妹妹伊莉亞公主和她的孩子’——而尖殺伊莉亞公主和摔死公主兒子的人正是魔山——那時候小指頭就敏感到了魔山的命運走到了盡頭。
　　他本以為，等泰溫公爵哢嚓壹聲砍掉魔山的人頭後，他的掌握在魔山手裏的——‘罪述書’就此過去了，他從此逃出生天，自由自在。
　　小指頭的冷眼旁觀中：公爵要和多恩聯姻其實並不壹定非要殺掉魔山，而令公爵壹定要殺掉魔山的其中壹個原因，就是魔山的功勞——實在太大了。全君臨的百姓和貴族包括十數萬的難民，都認為魔山才是保衛君臨的第壹大功臣，功勞在泰溫和提利爾家族之上。
　　如果魔山抓住了史坦尼斯，最後讓泰溫公爵來審判並斬首，情況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。——這是小指頭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論。魔山最正確的做法，可以擊敗史坦尼斯的軍隊，但史坦尼斯本人，最好留給泰溫來殺。
　　而科本搞鬼頒布給魔山的‘進爵令’和‘海務大臣’的任命令，其實更進壹步堅定了泰溫公爵必殺魔山的決心：魔山不僅僅功勞太大，實力也變得更強，已經快完全超出泰溫公爵的掌控了。
　　本想坐等魔山被哢嚓的小指頭，今天明白了壹個很重要的道理，有了科本這個橫空出世的‘懂人心’的家夥，本已經死定了的魔山，會不會死就很難說了。
　　那麽，如果魔山不會死，誰會死？
　　當泰溫公爵死後，誰會有機會成為新的首相？
　　或者誰會有機會進壹步得到權力的掌控？控制喬佛裏的同時，又得到太後寵信，影響太後的決定，從而對朝廷施加自己的影響力。
　　誰會？
　　小指頭的眼睛看向了科本。
　　他的背脊起了壹陣冷汗：他終於明白，新的對手來了，就坐在他身邊。這是個比瓦裏斯還更善於迎合國王和太後的人，也是個比小惡魔更心狠手辣的人，小惡魔還有那麽壹點‘女人般的善良和脆弱’，小惡魔弱點很多，比如壹個妓女雪伊，但這個科本，弱點在哪裏？
　　魔山貌似都成了他的壹個再次進階權力的階梯：驅魔山殺泰溫！
　　而壹旦魔山殺了泰溫，蘭尼斯特自然必須復仇。他會不會設計讓瑟曦殺了魔山？立下大功壹件？從此他更進壹步掌控孩子國王？又成為太後不可離棄的絕對心腹？
　　小指頭暗暗打量科本，腦海裏瞬間想了好多種事情的變化，並推演出了種種不同的結果。他決定從此要正式的好好面對這個沒有學士項鏈的學士。
　　那麽，他又該選擇站到哪壹邊？
　　當然，小指頭只會永遠的站到自己這壹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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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會議結束。小指頭化妝後，先走，因為他們不能同時出去絲綢街，這樣會引人註意。
　　地下室裏剩下了伯尼、魔山、簡妮和科本。
　　科本說道：“大人，夫人，小指頭絕不可信。”
　　“哦？！”魔山盯著科本。
　　“他壹離開君臨，接手赫倫堡後，就不會再回來了，谷地將成為他的囊中王國。”
　　“不會。”魔山說道，“小指頭能擺脫泰溫公爵，但會壹直為我們所用，我已經想好了怎麽對付他。”
　　“他如果縮進谷地，並不帶領谷地人前來宣誓效忠，稅收也隨便找個借口拒不繳納，泰溫公爵其實是沒有任何辦法的。”
　　“首相和國王都沒有辦法，我有。”魔山淡淡說道，“我進駐龍石島後，會很快掌控谷地。”話音壹轉，“明天，我要去蟹爪半島，在送彌賽拉公主去多恩之前，泰溫公爵都不會動我。這段時間，妳和伯尼，好好掌控君臨裏的壹切變動，隨時向我匯報。”
　　“是，魔山大人。”科本伸手去拿桌子上的‘進爵令’和‘任命令’副本，“這東西是我的筆跡，謝謝大人幫我拿出來。”
　　伯尼伸出手，按住了文件，盯著科本，面目不善，壹言不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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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科本離去後，伯尼疊好副本，把副本交給簡妮。
　　“大人，夫人，萬壹今後事情有變，這是科本幹涉王室政務，操控國王喬佛裏，擾亂國家大事的壹個證據，能致他於不利，甚至死罪。”
　　簡妮接過，收好。
　　樓梯口腳步聲響，侍女格麗澤爾達聲音傳來：“大人，培提爾大人去而復返，要求下來見大人。”
　　“讓他下來。”
　　“是，大人。”
　　小指頭再次回來，坐下，臉上的標誌性促狹笑容不見了，正色說道：“大人，夫人，科本只可利用，不可信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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