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862章 先知如半神·大長老殞命

　　“艾莉亞！”壹個聲音帶著特有的維斯特洛大陸的口音。
　　“小惡魔。”
　　“妳殺了伊林·派恩？”
　　“他不讓我進門。”
　　小惡魔從木質樓梯上走下來，語氣裏滿是嘲諷：“不讓妳進門原來是死罪。”
　　“他手上沾滿了北境人的鮮血。”艾莉亞淡淡說道，“伊耿歷298年，君臨首相塔裏的人全部被瑟曦下令殺光了，伊林·派恩雙手都染滿了北境人的鮮血。”“他不過奉命行事。”
　　“我也是。”
　　“哦？妳奉誰的命令來殺他？”
　　“死神，凡人皆須供奉。”
　　小惡魔聳聳肩膀，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，仿佛睡眠不好：“艾莉亞，妳準備要殺了我麽？”
　　“如果妳願意，我並不介意殺掉壹位蘭尼斯特。”
　　“我很介意。”
　　“那就讓布蘭出來吧，我有事找他。”
　　“布蘭並不在這裏。”小惡魔攤開手，“妳應該看看這院子裏的情形，要是布蘭在，剝皮人父子也會在，還有多恩的兩條沙蛇。”
　　“托曼陛下和彌賽拉公主呢？他們也和布蘭壹起走了？他們去了哪裏？”
　　小惡魔搖搖頭：“艾莉亞，妳是無面者，是布拉佛斯的王者，妳都不知道布蘭去了哪裏，我怎麽會知道。”
　　“我能很快就查出來，但我希望妳能直接告訴我，也許這樣我就不會殺掉妳。”
　　“殺掉我？我的死無法給妳帶來任何有用的消息，艾莉亞。也許布蘭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哪裏，但就是我並不知道。布蘭並不相信我，他認為我是魔山的人。”
　　“那妳在魔山面前跪下宣誓過效忠嗎？”
　　“是的，在雲霧山的龍穴外面，我不得不向魔山下跪並宣誓效忠，魔山並不是壹個好說話的人，也並不通情達理。”
　　艾莉亞露出了壹個鄙夷的冷笑，她毫不掩飾對小惡魔的輕蔑：“小惡魔，妳既然對魔山宣誓過效忠，就應該知道布蘭委托了無面者要魔山的命。我聽魔山說，他曾經救了妳壹命，還放過妳數次。”
　　“他在所謂救我的那壹次，拿掉了我的壹只眼睛。”小惡魔的手指屈起來，手指上的戒指在自己的左眼珠上敲，發出了叮叮之音。
　　“我聽魔山說過，是瑟曦要妳的命，他挖出妳的壹只眼睛，是為了向妳的姐姐瑟曦復命。”
　　“好吧，壹切都怪瑟曦，但魔山也可以不挖出我的眼睛回去復命。我的老姐雖然是太後，但她並不能對魔山怎麽樣。我的父親泰溫都是魔山殺掉的，還有什麽人能是魔山所畏懼的呢？”
　　“說得很有道理，妳應該找魔山復仇，而不是向他下跪宣誓效忠。”艾莉亞鼻孔裏哼了壹聲。
　　小惡魔聳聳肩膀：“艾莉亞，關於布蘭雇傭無面者暗殺魔山的事情，我也是參與者。”小惡魔坦然說道，“布蘭去見海王說服海王為他擔保得到鐵金庫的支持的時候，我也在場。我為布蘭成功說服海王出了不少力氣。”
　　“魔山要了妳的壹只眼睛送給妳的姐姐瑟曦，妳從那時就懷恨在心，要殺掉魔山？”
　　“我只是對魔山挖掉我的眼睛心裏有所懷念，我並想魔山死，相反，我很欣賞魔山。他已經脫胎換骨成壹個真正的強者。雇傭無面者的事情，我的確出了力，但事實是布蘭想他死。綠先知蠱惑人心的能力，我只能服氣。”
　　艾莉亞慢慢的抽出了窄劍：“小惡魔，在我十壹歲的時候，瓊恩就告訴了我如何用劍，用尖的壹頭刺人。”說話間，艾莉亞的‘空寂女士’指在了小惡魔十分醜陋的臉上。
　　小惡魔嚇了壹跳，臉色變了，小短腿向後用力的退了壹大步，但那劍尖依然就在他的咽喉上。艾莉亞就好像影子壹樣跟著他前進。
　　“艾莉亞，我真不知道布蘭去了哪裏？”
　　“妳和他們住在壹起，卻不知道布蘭去了哪裏？”
　　“我昨晚多喝了壹杯，然後等我醒來，天已經大亮，這個院子裏的數座塔樓裏面，就只剩下了我和伊林·派恩。現在看來，布蘭壹定事前知道了妳要來，他和詹姆帶著其他的人在清晨就全部離開了。”
　　“詹姆都沒有把妳叫醒帶走？”
　　“他可能喊過了，也或者，那杯酒本身就有問題，是布蘭安排人故意的。”
　　“好吧，我暫時相信妳說的話，那麽，妳估計壹下，布蘭能去什麽地方？”
　　“兩個地方，壹個是鐵金庫，壹個是海王宮。”
　　“我要妳和我壹起去。”
　　“沒問題，但在去之前，我能先喝壹杯嗎？”
　　“不能。”
　　“那妳就殺了我吧。”小惡魔聳聳肩膀，他知道自己反正也逃不掉艾莉亞的毒手，假設艾莉亞要真的殺死他。
　　小惡魔搖搖擺擺的轉身上樓，把生死置之度外：“艾莉亞，如果布蘭堅持要殺了魔山，妳會怎麽做？”
　　艾莉亞不知道該怎麽做，她還沒有想好這個問題。
　　但她已經想好了如何取消黑白院的暗殺令。
　　“艾莉亞，布蘭曾經和我有過壹次談話，我想妳也許應該可以聽壹聽。”
　　艾莉亞的空寂女士插回劍鞘，那壹刻，小惡魔的心裏才狠狠的松了壹口氣。
　　他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。
　　他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鎮定和不怕死。
　　小惡魔的話提起了艾莉亞的興趣，這壹點毫無疑問。
　　“小惡魔，布蘭曾經和妳說了什麽？”
　　“他告訴我，如果今後情況危急，他希望我能幫他的壹個忙。”
　　“什麽忙？”
　　“幫助他結束生命。”
　　“布蘭要妳殺了他？”
　　“大約是這麽壹個意思。”小惡魔停下腳步，“布蘭身邊有兩條沙蛇，兩個剝皮人，每壹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手，但他竟然交代我幫他結束生命。他這是信任我，還是戲耍我？他明確表示過不相信我，但他為什麽不在最後的關頭走投無路的時候讓波頓或者沙蛇殺了他？”
　　“也許在他的心裏，妳才是值得他尊重的人，而剝皮人和沙蛇卻不是。”
　　小惡魔笑了：“好吧，艾莉亞，我就把妳的話當做對我的贊美了。”
　　“布蘭·史塔克可能預見到了他的死亡？”艾莉亞淡淡說道，心裏卻是壹疼。布蘭不管怎麽變，都是史塔克，是她的親弟弟。布蘭說出讓小惡魔在最後時刻幫助他結束生命，那他是預料到了自己必敗的嗎？如果是必敗，他為什麽還要堅持？
　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？
　　血鴉代表著坦格利安家族的意誌？！
　　艾莉亞心裏有些黯然，魔山對史塔克家族有大恩，就算史塔克家族的子弟犧牲掉自己的生命，也無法還上這份人情。布蘭作為史塔克，他為何壹定要置魔山於死地？除非他並不是史塔克了。
　　突然之間，艾莉亞感覺到了綠先知的邪惡。血鴉布林登·河文為了自己的生命延續，侵占了布蘭·史塔克的身體，這就是邪惡本身。要救布蘭，只有把血鴉從布蘭的身體裏逼迫出來。
　　事實上把血鴉逼迫出來的方法並不是沒有，最好的辦法，就是布蘭選擇自殺，血鴉就不得不從布蘭的身體裏出來，否則他就會和布蘭壹起，當然還有壹個辦法，就是幫血鴉找到另外的壹個具有易形天賦的人，比如六形人瓦拉米爾，或者是某個很有本事但是心靈沈穩度不高的人讓血鴉附身過去，從而放過布蘭·史塔克。
　　但不管是用什麽辦法，艾莉亞都得先找到布蘭本人。
　　而不管布蘭在海王殿還是鐵金庫，艾莉亞要找到他都並不難。
　　……
　　黑白院裏，大長老在自己的小屋裏冥想。
　　七大長老都在自己的小屋裏冥想。
　　龍晶蠟燭照亮了千神殿後，七大長老都感覺到了魔法力量的隱隱流動。在他們的心裏，仿佛有種子啵的壹聲輕響破殼了。
　　冥想能幫助長老們在安靜中觸摸到那壹絲魔法力量的新生。
　　黑白院無面者能改變自己的臉形和身體形狀的本事，言咒力量占了主導。
　　龍晶蠟燭並不能直接帶來魔法力量，但它是魔法力量的敏感催化聖物，就好像巨龍飛行並戰鬥在天空帶來了世界魔法力量的蘇醒壹樣。
　　那就是壹個契機和種子，也是千面神所喜歡的聖物。
　　大長老漸漸的沈湎進了自己的心靈世界。
　　他全神貫註，外面世界的聲音、顏色、明暗光線等最後都全部離他遠去，消失，變成了虛無。
　　大長老冥想入神了，他感覺到了身體的漸漸的變化，骨骼和肌肉的變形和拉伸，萬籟俱寂，只有他身體內血液的流動聲和心跳聲。這是大長老在以前從未體會過的壹面。他仿佛從自己的身體裏脫離出來，漂浮在空中看著他自己的身體在隨心所欲的變化……這種變化帶來的愉悅令人沈醉……
　　“嗨，大長老。”壹個蒼老而略帶犀利的聲音突然的響起。
　　大長老吃了壹驚，血液、氣息、思維、天空中的自己的影子和木塌上自己的真身都受到了嚴重的驚擾……天空中的大長老的影子仿佛是肥皂泡壹般啵的壹聲消散成無形無影，而流淌的血液仿佛撞擊在了壹塊巖石上被迫回旋，令大長老的喉頭壹甜，壹口熱血含在了他的嘴裏……而那正隨心變化的肌肉骨骼如被重物擊中，錯位僵硬，引起身體扭曲的刺痛……
　　大長老睜開了眼睛，在他的頭頂斜上方，高高的壹個小小的透空氣的空窗上，站著壹只有三只眼睛的烏鴉。烏鴉偏著頭，頭頂正中的那只眼睛骨溜溜的轉動，泛出淡淡的紅色的光芒。
　　“是妳，布蘭。”大長老說道，嘴裏流出了鮮血。他滿嘴含著壹口噴湧上來的熱血，要壹下吞回去也不可能，氣血正全身翻湧著，他這壹開口，熱血就流出。
　　“大長老，我不會撤銷雇傭，黑白院就為壹支小小的龍晶蠟燭被釘上千古恥辱柱上吧。什麽名字出口，死亡降臨，什麽凡人皆有壹死，凡人皆須供奉，壹切都將成為世人的笑柄。大長老，妳死後，妳認為妳能去到千面神殿裏嗎？妳褻瀆了神諭和教義，妳只有壹個地方可去，那就是地獄。”
　　大長老本是壹個睿智的人，但是身體受到戕害的同時，他自己並不能否認三眼烏鴉的指責。
　　黑白院接受了雇傭，三眼烏鴉付出了代價，只要雇主不撤回雇傭，在雇傭這件事情上，雇主說什麽都是對的。
　　“大長老，妳認為壹個小小的艾莉亞就能把這件事情解決掉？妳們為什麽會真的認為魔山的那封信就是最好的辦法呢？”三眼烏鴉的聲音像極了壹個經過了歲月風沙沈澱的老人。他的聲音區別於鳥語的清脆。
　　大長老擦擦嘴角流出的熱血，熱血在他的僧袍上染紅了胸前的壹大塊。
　　“先知，請教我該如何做？”大長老勉強帶著微笑說道。大長老很謙卑，保持了自己的風度。雖然三眼烏鴉在他冥想最關鍵的時候故意發聲刺激到了他，令他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嚴重的戕害。
　　“黑白院赫赫威風的大長老卻為何對壹只烏鴉如此謙卑？”
　　“先知說笑了，妳是半神，而我不過是壹個小小的凡人。”
　　呼的壹聲，三眼烏鴉飛進了房間，落在了大長老的床頭。烏鴉的三只眼睛裏都泛出了淡淡的紅光，瞳孔仿佛充血了。
　　“大長老，妳們真的鐵了心要撤銷對魔山的追殺？”
　　“如果先知願意和我們協商的話，黑白院能從其他方面給先知補償。”
　　“補償？”壹個老人的聲音帶上了鳥語的婉轉，顯得詭異而神秘，“這樣吧，如果妳們壹定要放棄，我也的確無法強迫妳們再繼續去做……假如我接受妳們所謂的什麽補償，但同時還需要再加上壹點東西，妳願意嗎？”
　　“說來聽聽。”大長老不停的調勻呼吸，他發覺自己的身體內部錯亂而扭痛，好像很多血肉扭結在了壹起。
　　“放過壹人，就得死壹人，這是紅神的平衡規則，妳願意因為我承諾放過魔山而獻出妳自己的生命嗎？”
　　“毫無疑問。”大長老說道。
　　“我要妳現在就結束生命。”
　　“如果先知以死神之名發誓，我願意現在就結束自己的生命。”大長老微笑道。說到死亡，長老們並不懼怕，死亡在他們的眼裏，就是對死神和千面神的侍奉。
　　凡人皆須侍奉！
　　“布蘭謹以死神之名發誓，撤銷對魔山的暗殺委托，來交換黑白院的補償，並附加上大長老的生命。”三眼烏鴉說道。
　　“好，如您所願。”大長老緩緩下了木塌，在藥櫃裏無數的小瓶子裏挑出了壹只，擰開，把裏面淡綠色的液體喝了下去，“請允許我躺上木塌。”這是大長老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的壹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