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第X次街頭戰爭(五)
賽博劍仙鐵雨 by 半麻
2025-3-30 21:00
蒼陽子傾吐出的豐富信息中,方白鹿首先註意到的卻是它口中的“偽”字。
“偽仙?這仙人還有真偽之分麽……”
壹個偽仙,把自己分成了三個部分。
方白鹿心底浮起了諸如“壹氣化三清”、“三生萬物”之類的聯想。但結合“鋒利的刀切割肉塊”這種描述,他又不禁往“斬三屍”的方向聯想了。
可他對這東西所知寥寥,大部分的了解都來自於前世的各色文學作品。
“自我、本我、超我,這是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學吧。”方白鹿壹時間也沒有心力回復蒼陽子,全神貫註地翻找起自己的知識庫存來;“追尋奧妙的路徑,比繁星還要多……用這種東西證道是那什麽‘偽仙’自己臆測和胡亂DIY出來的,還是算拿來主義?”
恐怕仙人的定義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模糊,甚至個體間也可能有著極大的差異。
無亂如何這都是壹個有用的信息,就算暫時還無法分辨它的真偽與用處——
等等!
“安本諾拉說過,壽娘說她自己是被‘斬’出的什麽東西?”
方白鹿不由得將其與之前所得到的線索聯系起來。壽娘對“仙人”這壹方白鹿尚且未知的存在形態表現得既傾慕又艷羨:“已經追索完萬物的盡頭、航行到智識的彼岸、抵達了知覺的極限。”
“壽娘是現在吉隆坡這個‘偽仙’的壹部分麽?嘖,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開始聯系起來了……”
方白鹿直接開口詢問:
“偽仙‘偽’在哪裏?那分割開的三塊妳又知道些什麽?”
不知是方白鹿的錯覺,還是全息圖像的傳輸受到了擾亂,蒼陽子的犄角無聲地扭動起來:
“我只知道是這樣,卻不知道為什麽是這樣,這便是追求奧秘的人所必經的泥濘道路啊!但是,人的心靈本來有如圓圓的玉石壹般,分割開後就難以完整地合為壹體了吧!”
它急急地說了下去,似乎沒有讓方白鹿回應的打算:
“我聽說,壹句話既然已經說出,就算是裝了四個噴氣式發動機的機關巨鳥也難以追上;關於知識的分享與閑散的碎語到這為止,便可以了吧!您在剛剛所作出的承諾……”
蒼陽子停了停:
“還請您細細地多次思慮,將它兌現才是。”
撲!
豎直降下的雨水忽地繞開橡膠雨衣的遮擋,濺到了方白鹿的脖頸。隨後是壹股涼風颼颼地掠過他的耳邊,方白鹿面前的水泥地伴隨沈沈的悶響顯出壹個幽深的黑色孔洞——
來自不明處的子彈從方白鹿的腦袋旁竄過,打在天臺的地板上。
方白鹿瞬間便反應過來這是來自遠距離的消音狙擊——慶雲觀發現自己的位置了。他不為所動,保持著凝立如山的氣勢:
“妳不僅截斷了我的拾音器信號,咱們聊天的時候還壹邊給慶雲觀發送我的坐標啊……看來如果軟的不行,妳就要霸王硬上弓?”
方白鹿明白了不止是他壹個人在拖延時間。自己在等待安本諾拉、壹邊套取情報;蒼陽子也暗暗在說服方白鹿“拋卻凡軀”的天平上加重著籌碼。但這發偏離目標的子彈,正在印證他的另壹個猜想:
蒼陽子不會容許慶雲觀殺死自己。
慶雲觀的安保部隊手裏握著的可都是統壹采購的制式裝備。那些熱兵器可不是方氏五金店平日愛進貨的“老家夥”——它們都是安裝了運算模塊的智能槍械。
也就是說——
“臭小子,我不是說了會考慮的嗎!我這麽年輕的健壯體魄,可能說丟就丟了麽?妳知道值多少錢嗎……”
他向四周掃視壹圈:自己此時站在天臺的邊緣上,沒有絲毫的掩體。這樣的固定靶子若是還打不到,那開槍的狙擊手可以去藥鋪把視神經全部換上壹遍了。但那發子彈卻只是從方白鹿的身旁擦過……
方白鹿依舊坦然地立定,沒有絲毫躲避冷槍的打算。他壹指蒼陽子,斬鐵截釘地說道:
“妳‘黑’掉了他們的槍。”
砰!
這次的開火沒有消音,槍聲帶來的巨響鼓蕩在握手樓間,回聲層層疊疊、久久不散。仿佛為了印證方白鹿的話壹般,又壹發子彈擊中天臺的地面——它從方白鹿的膝蓋旁擦過,翻滾著掀起片片草草鋪就的地磚與粗糙填補的水泥。
又射失了。
隱蔽在暗處的狙擊手本來瞄準的是方白鹿的雙腿。這本不會取走他的性命,同時又可以消除方白鹿的戰鬥力才對……但卻又被蒼陽子偏折了瞄準。
“果然!蒼陽子也知道我沒有靈竅,只能用神經電極片進入數字空間……任何肉體的大型創傷都有可能影響我上線時的穩定性。它恐怕寄希望於慶雲觀派尖兵近距離和我肉搏,來壹決勝負吧。”
方白鹿心裏卻又安穩了不少:在明了壹個人的目標之後,他的行為便好預測多了。
就算是練氣士也壹樣——歸根結底,他們也只是持有著強悍武器的人類。
“不愧是達到陰神出體、身外化身境界的練氣士……攻破小公司的防火墻恐怕就跟它吃草差不多容易。現在慶雲觀的槍械恐怕都在它的控制中。”
這讓他想起自己對付陰靈時用掉的、前任店主拿來壓箱底的“辟邪符”。但那件來自於舊世界的遺物只是機械地“反彈”那些意圖傷害自己的智能兵器。
方白鹿撓動腦袋兩邊的太陽穴,那是電極片要使用時貼住的位置。在慈悲刀的小公寓裏,自己便是用類似的辦法來強行下線。
至於自殺……雙方都心知肚明,這威脅除非到最後關頭,都難以實現——
砰!砰!砰!噠噠噠噠噠……
在他思考的壹瞬之間,方白鹿耳中填滿了種種巨響:
像是傾盆暴雨般的子彈從四面八方湧來,來自於不同槍種與口徑、令人震耳欲聾的槍炮聲瞬間淹沒過方白鹿剛剛吐出的話語。壹朵又壹朵由混凝土、水泥與雨珠受到沖擊而爆散成的花束盛開在握手樓的屋頂,而常年的潮濕使得地磚夾縫間的塵土不至於彌散出來、遮蔽視線。
但這壹切都與方白鹿無關,那鐵化成的熱流略過了他,徑直破壞著天臺。像是漂浮在這樓間的海市蜃樓,雨中徘徊的無形幻影;這股金屬匯聚出的海浪無法傷到他分毫。那些從槍管裏呼嘯而出,咆哮著想要殺生的黃澄澄圓錐全都躲開了方白鹿,好似他是壹塊帶著斥力的鑄成人形的磁鐵。
方白鹿舉起胳膊,在這槍林彈雨的狂潮裏揮了揮手:他分明望見團團模糊尖銳的黑影從自己的指縫間穿過,卻半點也觸摸不到近在咫尺的肌膚——那本是這風暴間的壹發發彈頭,只是自己的動態視力無法跟上。與安然無恙的他相比,羊頭人身的練氣士那泛著蒼青色的全息身軀卻因為氣流的擾亂,而飄搖地抖動著。方白鹿撿起壹塊迸飛出地水泥塊,隨手向身旁壹丟:它就這麽在眼前被擊成了粉末。
他又接起蓬蓬雨珠,震動讓水面湧動起道道波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