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 胸無大誌

　　方錚聞言大喜過望，三個月，說多不多，少也不少，能得壹時逍遙，且逍遙去。
　　“妳是怎麽說服我爹娘的？”方錚不由感到奇怪，他知道，關乎自己的終身大事，他那執拗的爹娘不可能會做出如此讓步，“妳莫非拿王爺的名號嚇他們來著？”
　　“方兄未免將我瞧得太低了，權勢壓人之事我從來便不屑為之。”胖子壹臉委屈。
　　“那妳是怎麽辦到的？”
　　胖子神秘壹笑，道：“佛曰：‘不可說，不可說’……”
　　“小樣兒妳還跟我玩懸念，……不管怎麽說，還是多謝妳。”
　　“方兄，我也盡力了，只能幫妳爭取到三個月的時間，仨月之後妳還是得成親，其實認真說來，我根本就沒幫到忙。”
　　有句話胖子沒說，三個月後，這位方少爺成親的對象，可就不知道會是誰了。
　　“仨月就仨月，仨月之後少爺我便認命了，安心做我的富家翁去。每日早上茶館裏泡壹壺香茗，聽幾段說書，下午沒事帶著下人大街上逛逛，晚上呢，就去聽聽戲，或者去秦淮河找個紅牌姑娘喝幾杯，說說話兒……啊，多麽美好的生活呀。”方錚憧憬著。
　　胖子愕然道：“我剛剛沒聽錯吧？莫非……這就是方兄妳的誌向？”
　　方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：“其實也不完全是……”
　　胖子松了壹口氣，忙道：“還有別的？快快說來！”
　　方錚扭捏了壹番：“如果可以的話，多找幾個媳婦兒，不過她們必須得是溫柔的，體貼的，讀過書，但才華卻不能太過出眾，至少得比我低，會持家，嫉妒心不能太強，能真心接納我其他的女人……”
　　“啊？”胖子汗都下來了，驚愕道：“就……就這些？”
　　方錚使勁點頭：“對，就這些。”
　　胖子呆滯了半晌，臃腫的身軀忽然跳了起來，氣急敗壞道：“那……那華朝呢？突厥呢？百姓呢？還有我妹妹呢？”
　　方錚奇怪的看了他壹眼，道：“我過我的日子，關華朝，關妳妹妹什麽事？胖子妳是不是吃臟東西了？”
　　胖子徹底無語，早知道這家夥胸無大誌，可沒想到他居然不求上進到這個程度，年輕人誰不渴望入朝為官，光宗耀祖，或是參軍抗敵，建立功勛？他方大少爺可倒好，明明是個有本事的人，卻什麽誌向都沒有，偏就中意做個富家翁，紈絝子弟，除此再無其他，這人……真不知該如何評價。
　　“胖子，妳怎麽了？怎麽壹副如喪考……呃，失魂落魄的表情？”見胖子呆呆的坐著，不言不動，方錚不禁奇怪道。
　　“啊，我沒事。……方兄，我有壹言相勸，不知妳是否聽得進去？”胖子誠懇道。
　　“聽，當然聽得進去，妳說嘛。”
　　“方兄，所謂男兒之誌……”胖子邊說邊擡起頭來，見到方錚的表情，充滿了好奇，無辜，和……油鹽不進？
　　“嗯？男兒之誌，怎麽了？接著說呀。”
　　胖子無力的擦了擦汗，“……我告辭了。”
　　方錚壹楞，急忙道：“哎，胖子，怎麽就走呀？妳今兒怎麽了？魂不守舍的，胖子，妳可別嚇我……”
　　胖子匆匆而出，見到院裏正在修剪花草的小綠也沒打招呼，直奔方府大門。
　　“少爺，福王殿下怎麽了？”小綠疑惑的問道。
　　“沒事，他剛剛收到千裏傳音，家中失火了……”
　　話還未說完，只聽“撲通”壹聲，胖子摔了壹跤，也不知是走得太急，還是聽到背後方錚說的話。
　　“啊！胖子兄，妳又怎麽了……”
　　……
　　後來方錚找了個機會，想探聽壹下爹娘對他成親壹事的態度，他很好奇，胖子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麽，居然令他們改變了主意。
　　老爹口風很緊，問他他什麽都不說，只是表情很奇特，似悲似喜，壹副便秘的模樣，看得方錚提心吊膽。老娘也沒肯多說，只是狠狠的戳了戳方錚的腦袋，道：“妳呀，妳就造孽吧！招惹了公主，看妳將來怎麽收場！”
　　我成親關公主什麽事？這話到底什麽意思？再問老娘，她卻怎麽也不肯說了。
　　回到福王府的胖子，此時滿臉郁悶，長籲短嘆。
　　長平跑過來找胖子時，見到的便是這麽壹副情景。
　　“哥哥，妳怎麽了？莫非……方伯父方伯母不答應將婚事延後？”長平壹臉擔心。
　　胖子神色寡寡道：“非也，伯父伯母已經答應，將方兄的婚事延後三個月……”
　　長平壹聽，頓時欣喜萬分，有了這三個月的時間，她將會采取壹切手段，將那沒良心的混蛋死死抓在手心裏，以後休想逃出生天。
　　“那妳為何這副神情？”
　　胖子嘆息壹聲，道：“宓兒呀，妳說說，妳心中的如意郎君是什麽樣子的人？”
　　長平聞言，羞得臉泛紅暈，目光四下躲閃，半晌，才細若蚊吶般道：“還……還不就是那樣兒……”
　　“跟為兄說說吧，這裏只有妳我二人，害什麽羞。”
　　長平扭捏了半天，才開口道：“我心中的如意郎君，他必須才華出眾，有經天緯地，治國安邦之才，有馳騁疆場，萬夫莫當之勇，同時他還要疼我，憐我，珍惜我……”長平越說目光越迷離，依稀中仿佛看見方錚的背影，橫刀立馬，淵渟嶽峙，凜然不懼面對著氣勢洶洶，殺氣騰騰的眾混混……
　　這人應該不是方兄吧？胖子暗自思忖。每個人的主觀意識不同，至少方錚在胖子的心中，絕不是這樣的。
　　他邊聽邊搖頭嘆息，妹子心中的這些條件，方兄貌似壹樣也沒占著呀，這傻妹子到底看上他哪壹點？
　　“宓兒，妳說的這些……好象方兄都沒有呀。”胖子忍不住道。
　　“誰說沒有？我說有便有！哥哥，妳今日怎麽了？為何要這麽說？”
　　“唉，宓兒呀，妳若是願意跟方兄做壹對平淡夫妻，過著富裕而又知足的日子，為兄就不多說什麽，必將盡全力為妳玉成此事；反之，妳若是希望妳的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，……為兄還是勸妳思量仔細，方兄，只怕不是妳的良人之選。”
　　“啊？為何？”長平驚訝的道。
　　胖子沈吟片刻，似乎在組織語言，半晌才開口道：“前些日子妳不是問過我，王府的侍衛統領為何換人了嗎？還問我馮仇刀去哪裏了。此事，乃是我大華最高機密，所以我沒告訴妳，今日告訴妳卻也無礙了。”
　　“前幾日，父皇下旨，調動兩萬精銳騎兵，由馮仇刀率領，突入草原……”胖子低沈的聲音，將這件尚屬於高級機密的大事告之長平。
　　長平越聽越驚奇，大眼睛呼扇呼扇的，似乎忘了他們剛才還在說著方錚的事，“哥哥，這事父皇做得很好呀，離間與突襲雙管齊下，此次突厥大軍必將不戰而退，而且草原部落幾年之內必定陷入內亂，無力南侵，可保我華朝數年太平呢，父皇果然英明。”
　　長平到底是帝王之家長大的，眼光之銳利，絲毫不弱須眉。
　　胖子搖頭沈聲道：“妳知道獻上這個計策的人是誰嗎？”
　　“若非父皇，便是那些大臣嘛。哥哥——我在跟妳說那個姓方的混蛋呢，妳扯這些幹嘛？”
　　“哼，滿朝文武束手無策，他們哪裏能想出這般高明的計策。這事啊，還真跟那混蛋……咳咳，跟他有關系。獻上此計策的人，正是妳那如意郎君，方錚，方大少爺是也！”
　　“什麽？是他？”長平聞言大吃壹驚，怔怔不發壹語，既而喜形於色，嬌俏的小臉由於激動，泛上壹層動人的紅潮：“是他！我早就知道，我周宓兒看上的人，絕不會這麽平凡，他必定是智謀超絕，頂天立地的英雄……”
　　胖子冷眼看著陷入驚喜中的長平，暗暗搖頭。
　　“宓兒，妳可知道，方兄他為何要獻上此策？”
　　長平還沈浸在喜悅中不能自拔，聞言眉開眼笑道：“當然是為我朝廷出力，為父皇分憂，拯救百姓於水火嘛……”
　　胖子苦笑，那小子若真有妳說的這麽偉大就好了。
　　“宓兒，哥哥跟妳實說了吧，方兄獻此計策，非是為國為民為君，而是為了他自己。”
　　“啊？哥哥為何如此說？”
　　胖子面色沈靜的道：“突厥大軍南侵，北方壹片混亂，朝廷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，眼看只能任由突厥軍打到京城，而方家商號的根基便在京城之內，方兄擔心突厥占了京城後，方家商號的基業不保，他從此便做不成逍遙自在的紈絝子弟富家翁，不得已之下，才獻上此計策，以保方家家人，極其名下各產業的平安……”
　　“什麽？”長平壹臉訝然，竟是楞住了。面色時紅時白，似哭似笑，表情變幻莫測，端是精彩。
　　胖子說完也是壹副哭笑不得的神情，平素裏聽那些文人才子說的豪言壯語聽得多了，什麽為國為民如何如何呀，卻偏沒有人幹出過壹件像樣的事兒來。
　　而方家這位大少爺則是不然，他赤裸裸的擺出壹副自私自利的小人嘴臉，貪財好色壹樣也沒落下。這樣的壹個人，隨口說的幾句話，卻很有可能救了華朝的萬千百姓，力挽狂瀾，扶華朝於危難之中。老天瞎眼了，治國安邦的天大本事，竟安放到這樣壹個自私自利，胸無大誌的人身上。那些有誌氣卻沒本事的人，上哪兒說理去？
　　“宓兒，哥哥今日想告訴妳的便是這些。妳是我嫡親的妹子，方兄是我的至交好友，妳們若結為夫妻，為兄也為妳們高興。可妳要思量仔細了，方兄此人，……唉，怎麽說呢，他是個好人，是個有本事的人，可……”胖子說著忽然恨恨的捶了壹下案幾。“可他該死的竟然是個胸無大誌的人！”
　　“今日他跟我說起他的理想，沒想到他竟然只願做個富家翁，每日坐茶館聽書看戲，逛大街，找媳婦兒……這，為兄真不知該怎麽說他了。”
　　長平臉上都快漾出水來，似喜還嗔，貝齒輕咬著嘴唇，眼中壹片復雜的神色，喃喃道：“這該死的混蛋……”
　　良久，胖子似乎下了什麽決定，狠狠壹拍案幾，起身道：“哼，時臨亂世，國有良材，又怎能棄之不用？我便要看他如何安心的做這個富家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