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七十四章 北伐第壹戰

　　大吃大喝了壹頓，方錚等人終於滿意的拍著肚皮，在默棘連咬牙切齒相送下，大搖大擺走出了王帳，告辭而去。
　　“這突厥老頭怎麽那副表情？壹點都不好客，吃頓飯而已，跟割他的肉似的，有這麽痛苦嗎？”方錚剔著牙，不滿的朝後看著默棘連心痛的表情。
　　眾將領在壹旁附和：“就是，都說草原人最是豪爽，咱們怎麽壹點都看不出？這老頭兒忒小氣了，簡直是突厥人中的敗類……”
　　這幫將領包括方錚在內，都是屬於“端起碗來吃肉，放下筷子罵娘”的那種人，良心都被狗吃了。
　　馮仇刀苦笑道：“元帥，妳得看看咱們今兒吃了他多少糧食……妳的兩千親軍，每人五斤羊肉，壹斤酒，這加起來就是壹萬斤羊肉，兩千斤酒，默棘連營中存糧本就不多，哪經得起咱們這般折騰啊……”
　　方錚恍然：“難怪老家夥壹副我把他家孩子扔井裏的表情，原來他沒糧食了……哎呀，罪過啊，今兒可吃了他不少，這叫我怎麽好意思呢……”
　　眾人皆盯著他，心中不免腹誹，妳這不是貓哭耗子麽？吃了他這麽多糧食，就換了妳壹句假惺惺的不好意思？
　　方錚摸著下巴沈吟道：“……明兒我再帶壹萬人來吃，每人五斤羊肉，壹斤酒……”
　　眾人皆嘆服。
　　方錚奸笑道：“妳們想想，如果把他的存糧都耗光了，他們糧食無以為繼，只能再向我們伸手要，那個時候，嘿嘿，不怕他不老實聽話……”
　　馮仇刀道：“元帥，妳剛才說要去殲滅柴夢山所部，這話是真是假？”
　　方錚不滿道：“怎麽連妳也不相信我？我像是那麽不誠實的人嗎？當然是真，十足真金，如假包換……”
　　馮仇刀瞠目道：“可是……妳不是說過，危險的事兒，都讓默棘連頂在前面，咱們跟在後面撿便宜嗎？”
　　方錚笑道：“默棘連那老頭兒精得跟猴兒似的，他要保存實力，絕對不會任由咱們擺布，所以呢，若要讓他出力，咱們就得先出力，拿出誠意給他看，讓他慢慢對咱們產生信任……”
　　“然後呢？”馮仇刀不解的問道。
　　“妳們知不知道何謂‘溫水煮青蛙’？”
　　眾將壹齊搖頭。
　　“把壹只青蛙放到冷水裏，它會遊得很暢快，如果在下面點上火，水會慢慢變熱，但青蛙並不會察覺，它只會覺得溫水很舒服，於是它仍然遊得很暢快，因為它習慣了這種溫度，待到水有些燙的時候，青蛙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，可是這個時候它便是想跳也跳不出來了，最後它只能在水裏被活活煮死……”
　　眾將領若有所悟。
　　馮仇刀沈吟了壹下，道：“默棘連就是那只青蛙？”
　　方錚點頭笑道：“那老家夥穿著綠長袍，戴著綠帽子，扮得跟關公似的，難道不像青蛙？”
　　“元帥，妳到底有何深意？”
　　“很簡單，兩軍結盟，剛開始，壹些危險性不大，或者無關大局的小戰，咱們不妨搶著幹，讓默棘連相信，咱們是真心為消滅默啜而來，從而讓他對咱們產生信任，就像青蛙遊在溫水裏，舒舒服服的遊啊遊啊……待到盟軍與默啜決戰之時，嘿嘿，默棘連就會突然發現，水已經沸騰，想跳都跳不出去了……”
　　“我要布壹個局，壹個決定華朝和突厥生死的大局，這個局不復雜，可身陷局中的人肯定看不出來，這是壹種心理上的慣性，妳們試想，若咱們萬事爭先，大小戰役都由咱們搶著幹，默棘連會不會對咱們產生信任？這種信任不容易建立，要慢慢積累，等到積累得足夠多的時候，他就會覺得咱們是真心拿他當盟友，那個時候也許正好便是與默啜決戰的時候，然後嘛，嘿嘿……”
　　方錚沒再繼續往下說，不過眾將領卻都聽明白了，與默啜的決戰，元帥已經設下了壹個坑害默棘連的計，這條計策也許足夠讓默棘連傾家蕩產，實力全無……
　　“我們與突厥人不可能成為朋友，這是兩個民族的天性決定的，既然成不了朋友，我就不能容許他們實力壯大，這對我華朝不是件好事，這壹戰，我要畢其功於壹役，徹底將突厥收入我華朝版圖，確保幾百年之內，再無強敵窺伺我華朝大好江山！”
　　環視眾將領，方錚用壹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看著他們，沈聲道：“功在當代，利在千秋，各位將軍，能不能讓咱們的子孫後代幾百年不受兵災之苦，全靠各位鼎力壹戰了，拜托！”
　　眾將聞言，紛紛面露激動之色，他們鄭重向方錚抱拳行禮，齊聲道：“聽憑元帥調遣，末將願死戰以競全功！”
　　若真如元帥所言，這壹戰能將突厥劃入華朝版圖，那絕對是壹件造福子孫萬代的大功，為了子孫們永遠不再被突厥人劫掠殺戮，縱是拼了自己這條性命也值了！
　　“咳咳，妳們都低調點兒，咱們還沒出突厥人的大營呢，待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，我允許妳們向我五體投地的膜拜……”
……
　　眾人壹路交談，很快便走到突厥大營的轅門邊。
　　“妳們是華朝人，為何在我突厥大營裏？”壹道稚嫩的聲音在眾人身後傳來。
　　眾人愕然回頭，發現身後有個小孩正滿臉嚴肅的盯著他們，雖然年紀幼小，但仍努力扮出壹副威嚴的模樣，看起來有點好笑。
　　“喲，這誰家的小孩呀？怎麽跑到這裏來了？”方錚彎下腰，笑瞇瞇的摸著小孩的頭道。
　　小孩大約十來歲年紀，粉粉嫩嫩的，長得很是可愛，他似乎很不喜歡被人摸腦袋，將腦袋往旁邊壹偏，然後努力板起臉，稚聲道：“我不是小孩！”
　　方錚和眾將領樂了，方錚笑道：“好，妳不是小孩，告訴我，妳叫什麽名字？”
　　“我叫默炬，妳們是什麽人？”
　　方錚撓頭道：“怎麽突厥人都姓默？太沒文化了，取個名字都不願動腦子，哪有我家方大爺，方二爺來得威風……”
　　默炬聞言氣得小臉通紅，緊緊捏著拳頭，鼓著臉道：“我不姓默！我姓阿史那，我的名字叫默炬！妳這華朝人才沒文化呢！”
　　“阿史那默炬？哎呀，這名字真拗口……小默炬呀，妳今年幾歲啦？長得真水靈，哎，妳到底是男是女啊？”方錚笑瞇瞇的問道。
　　默炬聞言如同受了天大的侮辱壹般，挺起小胸膛怒聲道：“我是男的！國師告訴我，我是草原上的雄鷹，翺於九天之上，絕不能像女人那樣，壹輩子只能當個小家雀兒……”
　　方錚似乎逗弄得來了興致，聞言笑道：“妳是男的？我看不太像，哪有長得像女人的男人？妳得證明自己是男人才行。”
　　默炬急得小臉通紅，激動的大聲道：“妳說，要我怎麽證明？我能用弓箭射殺五十步之外的麋鹿，要不要我射壹只給妳看？”
　　方錚擺手笑道：“不用不用，殺生不好，咱們要慈悲為懷，其實要證明自己是男人很簡單，妳知道嗎？男人和女人有壹個很大的不同……”
　　“什麽不同？”默炬歪著腦袋好奇道。
　　“男人撒尿是站著撒的，女人是蹲著撒的，而且男人有小雞雞，女人沒有，哎，小默炬呀，妳有沒有小雞雞？”方錚的笑容邪惡得像狼外婆。
　　默炬小小的眉毛壹挑，傲然道：“我當然有小雞雞！不信我給妳看！”
　　說著他壹撩袍子，然後唰的壹下褪下了袍子裏面穿著長褲，露出了光潔的下身。
　　方錚和眾將領忍著笑湊前仔細看了看，只見他大腿的根部，那個非常隱秘的地方，果然有壹個小小的東西，像壹條小肉蟲般，軟趴趴的垂在那兒，分外惹人發噱。
　　眾將領壹見之下，紛紛哈哈大笑起來。
　　方錚壹邊笑壹邊驚奇的叫道：“哇！好精致的小雞雞啊！真真愛煞人也！”
　　默炬見方錚終於承認他有小雞雞，不由露出得意之色，誰知這時方錚卻做出了壹個任誰也沒有意料到的動作。
　　只見他拇指扣住中指，然後伸手在默炬的袖珍小雞雞上彈了壹下。
　　“啪！”
　　肉擊聲很清脆。
　　“真有彈性……”方錚又憐又愛的贊道。
　　眾人沈默……擦汗。
　　在眾人驚愕而又同情的目光下，小默炬捂住下身，表情又驚又怒，接著嘴巴慢慢癟起，最後哇的壹聲大哭起來。
　　方錚這才如夢初醒，急忙道：“哎哎，妳哭什麽呀，我又沒使多大勁兒……妳不是草原上的雄鷹嗎，妳這雄鷹未免忒孬了吧？”
　　默炬猶自大聲痛哭，哭聲已引來不少突厥戰士遠遠張望。
　　方錚擦了擦汗，站直了身子，對身旁的華朝將領們正色道：“此地不宜久留，咱們速速撤退……”
　　將領們紛紛點頭，於是，方大元帥領著壹眾高級將領，以及身後吃飽喝足的兩千親軍，匆匆忙忙如逃命壹般，飛快撤離了突厥大營，只留下轅門內仍舊捂著光溜溜的下身，哇哇大哭的小默炬，光景異常……旖旎？
……
　　“國師，國師！有人欺負我……”小默炬抹著眼淚，夾著兩腿艱難的走進王帳，大聲道。
　　默棘連壹楞，幾步走上前，蹲在默炬身前，溫聲道：“我偉大的可汗，誰敢欺負咱們草原上的雄鷹，最尊貴的天之驕子？”
　　默炬委屈的流著眼淚，壹言不發的褪下褲子，默棘連湊近壹看，頓時驚呆，隨即變得又驚又怒：“腫了！誰？是誰這麽大膽？到底是誰幹的？妳的侍從呢？他們沒保護好妳嗎？”
　　默炬哭道：“……是壹群華朝人幹的，嗚嗚……”
　　說到傷心處，默炬不由放聲大哭。
　　默棘連勃然大怒：“方錚！妳……妳簡直欺人太甚！”
……
　　渾然不知默棘連在王帳對他破口大罵，方錚回到華朝北伐大軍的營地後，馬上召集眾將開始議事。
　　“各位將軍……”方錚緩緩掃視帥帳內坐得整整齊齊的眾將，正色道：“今日請各位來，是想告訴大家，本帥決定趁默啜還未起兵進攻之前，先行把華朝叛逆柴夢山所部全殲，徹底斷掉默啜的壹只臂膀！”
　　此言壹出，眾將紛紛激動不已，壹個個坐在下首興奮的磨拳擦掌，躍躍欲試。
　　方錚命暫任親兵的小綠展開地圖，指著塔山西北方約二百多裏壹處名叫開平的地方，沈聲道：“柴夢山所部必須要打掉，只有把他那二萬多人全殲了，我們對付默啜的主力才更有把握，各位商議壹下，該如何打掉它。”
　　馮仇刀湊近地圖前仔細看了看，沈思半晌，道：“柴夢山離默啜的主力大營相距不過百余裏，兩個時辰之內便能互相呼應支援，我們若要打掉他，明刀明槍是肯定不行的，很容易便引來默啜主力的反撲，所以，唯壹可行的，便是暗襲。”
　　眾將紛紛點頭贊同。
　　方錚沈吟道：“我華朝這次北伐，出師之時聲勢浩大，默啜必已知曉，不日便會起兵來攻，但是由於我華朝以前的戰法壹直是被動防禦，所以我估計默啜死活也想不到我們會主動出擊，在這壹點上，我們已占了先機，暗襲必能奏得奇效……”
　　“柴夢山現在有了泰王相助，他們壹個出力壹個出策，戰法頗有些詭秘難測，所以他才是我們的頭號心腹大患。”
　　“此地離開平二百余裏，四個時辰內可至，現在已是下午，此時出發，正好可以趕在夜晚對柴夢山實施暗襲。”
　　馮仇刀補充道：“據探子回報，柴夢山所部二萬余人全是騎兵，戰力和速度皆不可輕視，只能趁夜晚敵軍入營睡覺時偷營，我方勝算才比較大，他們的營房呈品字形布置，東西縱向，連綿數裏，柴夢山的帥帳置於大營正中，帳上立著他的帥旗，很容易辨認，而泰王與柴夢山狼狽為奸，想必住的營帳離他的帥帳不遠，這兩個人是必須要除掉的。”
　　方錚面色沈靜，緩緩掃視著帳內興奮的將領們，忽然拍了拍桌子，大聲道：“本帥決定撥五萬騎兵，往西南方繞行壹百裏，避過柴夢山的探子，然後再轉頭向北，對柴夢山實施突襲，此戰必須壹擊而奏功，務必全殲柴夢山所部，活擒或斬殺柴夢山和泰王，諸將，可有人願請戰領兵？”
　　眾將聞言沸騰了，激動得不能自已，北伐第壹戰，而且是拔除頭號心腹大患的壹戰，此戰若功成，將是多麽大的功勞啊。
　　“末將請戰！”
　　唰的壹下，帥帳內同時站出近十名武將抱拳，甚至連馮仇刀和韓大石這樣的大將都忍不住站出來請戰。
　　方錚點了點頭，心中有些欣慰，他最擔心吆喝壹聲卻沒人理，個個都推諉不戰，最後逼得自己親自領軍，那麽這支軍隊未免也太過悲哀了。
　　看到帥帳內戰意凜然的眾將領，方錚由衷感到欣喜，拋卻不用讓他親自上陣的喜悅感不說，有這麽多願意為國家拼命廝殺的熱血將領，這個國家還有救。
　　眾將領保持著抱拳請命的姿勢壹動不動，目光火熱灼烈的盯著方錚，等待這位主帥的選擇。
　　方錚目光壹轉，望向坐在壹側動也不動的秦重，見他眼神中含著萬分期待之色，卻似乎又有著什麽顧慮，壹直沒有起身。
　　方錚笑瞇瞇的道：“秦將軍，別人都請戰，妳為何沒反應？莫非妳不敢？”
　　秦重臉上閃過幾分激動之色，然後又努力忍住，搖頭苦笑道：“末將不是不敢，而是……”
　　方錚笑著接道：“而是諸多顧慮，對不對？”
　　秦重嘆息壹聲，神色滿是苦澀。
　　方錚大笑幾聲，隨即沈聲道：“秦將軍，好男兒當沙場立功報國，用自己的雙手搏壹個萬世功名，光宗耀祖，封妻蔭子，如今這大好的功勞擺在妳面前，妳還猶豫什麽？不敢取麽？”
　　秦重眼眶終於泛了紅，嘴唇囁嚅幾下，訥訥道：“末將曾做過不光彩的事……”
　　方錚哈哈大笑，豪邁道：“狗屁不光彩！妳殺了人還是放了火？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，誰還記得？妳倒像個娘們兒似的念念不忘，丟不丟人？”
　　笑聲壹頓，方錚大喝道：“秦重聽令！”
　　秦重飛快起身，抱拳大聲道：“末將在！”
　　“本帥予妳五萬騎兵，點齊人馬，自帶壹天幹糧，向西南方出發，避開柴夢山的探子，行壹百裏後，轉道向北，於今晚子夜對柴夢山所部實施突襲，發動突襲後，必須在兩個時辰內全殲柴夢山所部，然後帶領人馬快速撤回大營，有沒有問題？”
　　秦重抱拳凜然道：“末將領命！若不能全殲柴夢山所部，末將願提頭來見！”
　　秦重說完便昂然往帥帳走去，開始提點兵馬。
　　“秦重！”方錚望著他的背影，叫住了他。
　　秦重回頭，見方錚朝他齜牙壹笑，露出白森森的牙：“給老子把柴夢山和泰王那兩個雜碎剁得零碎點兒，別讓他們跑嘍！”
　　“末將遵命！”秦重抱拳，然後擡頭向方錚壹笑，笑容充滿了感激和忠誠。
　　帳內的將領們這時也漸漸回過味了，方元帥這是打算讓秦重立首功，讓他洗刷曾經依附太子謀反的汙點啊……
　　想到這裏，眾將領望著方錚的目光頓時又敬又愛，這位時常嬉皮笑臉的元帥，原來他的心思如此細膩，能在他麾下征戰突厥，實是此生幸事。
　　“馮仇刀聽令！”方錚又大聲喝道。
　　馮仇刀壹楞，趕緊起身凜然道：“末將在！”
　　方錚想了想，道：“給妳五萬騎兵，入夜前開赴西北方壹百裏，尋個有利的地勢埋伏好，我估計秦重完成任務後撤回時，肯定會被默啜的主力追擊，妳的任務是保證秦重安全撤離，只要默啜的追兵進了妳的伏擊圈，妳知道該怎麽做了吧？”
　　馮仇刀興奮道：“末將明白！末將必全殲默啜追兵！”
　　方錚笑了：“去吧！便宜妳們了，北伐的頭兩個功勞讓妳們占了。”
　　馮仇刀大喜，整了整披掛，昂然出帳。
　　這時帳外傳來將士的喧鬧聲和馬嘶鳴，繁囂之後便聽到震耳欲聾的馬蹄聲，滾滾向轅門外奔騰而去。
　　晴朗無雲的天空，漸漸蒙上幾分陰沈，壹股凜冽的肅殺之氣在大營內彌漫，直至沖上九宵。
　　北伐第壹戰，終於正式開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