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5章 那個也吃不消

　　慧娟站在村委會主任的辦公室門口，她看到主任從書記的辦公室裏出來，朝這邊走來，已經過了樓梯口，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她，突然地壹個轉身，走進邊上的辦公室。
　　慧娟繼續站在那裏等著，她不知道，自己除了站在這裏等，還能去哪裏等。
　　過了十幾分鐘，主任從那間辦公室出來，臉上還掛著笑，看樣子在那辦公室裏，剛剛說了什麽高興的事，走到門口，看到慧娟還站在這裏，主任楞了壹下，臉霎時就冷了，然後繼續走。
　　主任走到了慧娟的面前，慧娟叫道：“主任。”
　　主任可以沒看到她，但不能裝作沒聽到她，主任冷冷地問：“什麽事？”
　　主任壹邊說，壹邊就走了過去，慧娟趕緊就跟進去。
　　主任在自己位子上坐了下來，看著慧娟，沒有吭聲，也沒有示意她坐，慧娟鼓起了勇氣說：“主任，就是，就是我那店拆遷的事。”
　　“這事妳去問文書，通知由他統壹發的。”主任說。
　　慧娟擡了擡手，手上的通知窸窸窣窣響，慧娟說：“通知我已經拿到了。”
　　“拿到不就好了，上面不是都寫清楚了嗎？”主任說。
　　“可是，上面只有退房租和八百元的獎勵……”
　　“對啊，按規定只退房租，八百元的獎勵，還是村裏自作主張發的，用的可是村裏的錢，怎麽，妳還不滿意？”
　　慧娟有點急了：“可是，可是還有裝修補償、搬遷費、歇業補償金什麽的呢？”
　　“妳想什麽呢？”主任哼了壹聲，“誰告訴妳有這些的？”
　　“不是，不是拆遷都有這些的嗎？”
　　“誰和妳說的？這幢樓裏誰和妳說了這話，妳把他叫這裏來，我讓他給妳。”主任說。
　　慧娟楞了壹下，是啊，自己壹直以為應該有這些，但誰告訴過自己，壹定會有這些的？
　　自己以前問他們，他們不都是笑而不答嗎，就是上次姐姐帶她找到葛會計，葛會計也只是說，村裏還在商量，還沒有定下來，連商量什麽，什麽沒定下來，也都沒有告訴她們。
　　慧娟硬著頭皮說：“可是，主任妳也知道，我那個店剛剛裝修過。”
　　“我知道，那又怎樣？”
　　主任看著慧娟說：“拆遷是市政府統壹安排的，什麽可以補償，什麽不可以補償，也是市裏統壹有規定的，按照規定，妳那個店就沒有其他的補償，妳要是覺得不對，那妳應該去找市政府，讓他們修改規定，而不是找我們，明白了嗎？我們是按市政府的規定執行。”
　　“可我租的是妳們村裏的房子啊。”慧娟急了。
　　“妳租了村裏的房子沒錯，但我們並沒有義務包妳的壹切，是不是妳店裏沒有生意，也要我們村裏包啊？妳怎麽這麽拎不清呢？我不是已經和妳說很清楚了，拆遷的每壹分錢，都是從市裏下來，怎麽用，也是市裏規定的，不是我們村裏規定的。
　　“我就是想給妳這些錢，也沒有這個權利，我隨便動支拆遷款，是要犯錯誤的，明白嗎？走吧走吧，要是還想不明白，妳就去找鎮裏、區裏、市裏，反正我這裏，沒有錢可以給妳。”
　　主任往外面轟著慧娟，慧娟也惱了，叫道：“妳怎麽不講理啊，我房租是交給妳的，現在有事情了，我不找妳找誰？”
　　“放屁！”
　　主任壹拍桌子，罵道：“什麽叫妳把房租交給我，我是妳什麽人，妳會把錢給我？妳是交到了村裏，明白嗎，妳用了村裏的房子，村裏收妳的租金，天經地義。
　　“妳是不是想錢想瘋了，妳想要錢是不是，我村裏的賬上有錢啊，葛會計的保險櫃裏也有錢，妳要不要，要的話，有本事妳就自己去拿啊，不要在我這裏胡攪蠻纏。”
　　慧娟的臉漲得通紅，她緊咬著嘴唇，竭力想控制著，讓自己不要哭，但最後還是“哇”地壹聲哭了起來，她邊哭邊罵道：
　　“流氓，妳們這些流氓，妳們為什麽要欺負我？”
　　主任徹底怒了，回罵道：“妳他媽的把話說清楚壹點，誰流氓了，誰欺負妳了？！”
　　其他辦公室的人都跑了過來，主任指著慧娟，氣咻咻地和他們說：
　　“哪裏來的野猴子，跑到我這裏瘋七瘋八，說要什麽裝修補償款、搬家費，歇業費，七七八八，壹大堆的什麽費，我好心好意和她解釋，她還撒起野來了，嘴裏不幹不凈的，現在這麽多人在這裏，妳給我說清楚了，誰是流氓，我怎麽妳了？”
　　慧娟嗚嗚地哭著：“流氓，妳就是流氓，妳們都是流氓，妳們全村都是流氓。”
　　“哄”地壹聲，圍著的其他辦公室的人都不樂意了。
　　“哎哎，小姑娘，飯可以亂吃，話不能亂講的，妳這樣在外面，會吃巴掌的。”婦女主任走過來，摟住了慧娟，和她說：“我們這裏是村委會，不是武林廣場，就是在武林廣場，講話也是要負責的，懂不懂，小姑娘？”
　　婦女主任壹邊說，壹邊把慧娟往外面帶，繼續和她說：
　　“妳這樣跑到人家男人家的辦公室，又哭又鬧，還流氓流氓的，人家婆娘聽到了，會誤會的，還以為妳和他有什麽花頭，這要弄起來，吃虧的還是妳，懂不懂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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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慧娟懵懵懂懂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村委會走過來，怎麽開門，怎麽回到店裏的，等到她稍稍清醒過來的時候，發現自己，已經坐在了櫃臺裏面，慧娟忍不住又哭了起來。
　　壹個人哭累了，她呆呆地坐在那裏，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店堂，回想著前面發生的壹切，感覺就像做夢壹樣。
　　如果說她前面手拿著通知，前去村委會的時候，心裏隱隱還抱著壹點希望，那麽現在，可以說是希望全破滅了，她知道這壹切都已經無法挽回，她不可能再要到多壹分錢，不管她再去那幢大樓裏找誰，不管她說了什麽，而他又對她說什麽，結果都會是壹樣的。
　　那就是她以為的那些錢，壹分也不會有，那都是自我安慰的想象，是泡泡，如今這泡泡被戳破了，戳破之後，慧娟面對的只有壹個問題，那就是，接下去怎麽辦啊？
　　大門口的光線暗了壹下，壹個人站在那裏，慧娟看了壹眼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：“姐！”
　　姐姐朝四周看看，憑她老板娘的嗅覺，她就知道，這店裏已經很久沒有顧客光臨了，姐姐罵道：
　　“妳這店是怎麽了？慧娟，妳開的是什麽店啊，這煙火氣，比理發店還淡。”
　　慧娟抽抽搭搭地問：“姐，妳怎麽來了？”
　　“妳以為我願意來？哭什麽哭，好好說事情！”姐姐罵道，慧娟趕緊用紙巾擦著自己的眼淚。
　　姐姐放緩了語氣說：“葛會計打我的電話，妳大鬧了村委會，是不是覺得很過癮？”
　　“我沒有鬧，是他們不講理。”慧娟說，“就是他們欺負人。”
　　“他們怎麽欺負妳了？”姐姐問。
　　慧娟拿起了櫃臺上的那張通知，遞給了姐姐，姐姐看了壹遍，也有點毛了，問：“所有的店都壹樣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慧娟點點頭。
　　“妳這個店也是？”
　　慧娟還是點點頭。
　　“就退房租和八百塊？妳問清楚了？”姐姐問。
　　“我就是問清楚了。”慧娟委屈地哭道，“不然我怎麽會這麽急。”
　　“別哭！”姐姐吼了壹聲，“我怎麽和妳說的，天塌下來，也要人想辦法去解決，把妳臉洗洗幹凈，跟我走，看看妳那臉，又是這麽壹副死樣。”
　　慧娟趕緊起身，去洗手間裏洗了臉，走出來，姐姐看了看她，伸出手，幫她把頭發理了理，慧娟心裏壹酸，差點又滾下淚來，姐姐瞪了她壹眼，慧娟趕緊忍住了。
　　兩個人走到外面，朝村委會走去，慧娟心裏，雖然對姐姐有這樣那樣的怨，但現在覺得，姐姐來了，自己好像就有了主心骨，她忍不住伸出手，像小時候壹樣，去牽住了姐姐的衣襟。
　　姐姐站住了，看了看她，嘆了口氣，伸出手來，拉住了慧娟的手。
　　“手怎麽這麽冰。”姐姐說。
　　兩個人走上了村委會大樓門口的臺階，正想往裏面走，兩個保安攔了上來。
　　“什麽意思？”姐姐問。
　　“老板娘，妳們不能進去，上面交待了，不準她再進去鬧事。”其中的壹位保安說。
　　姐姐哼了壹聲，罵道：“這三堡村委會的大樓，我現在都不能進去了，是嗎？誰讓妳們攔住我的，妳把他叫過來，看我不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操翻！”
　　姐姐說著，還是要往裏面走，那兩個保安，紅著臉，還是攔住了她們。
　　“滾開，不要碰我！”姐姐罵道。
　　保安隊長聽到外面的動靜，趕緊就跑出來，看到了姐姐，連忙和姐姐說：“老板娘，老板娘，不要生氣，不要生氣。”
　　“是妳讓他們不讓我進去的？”姐姐問隊長。
　　隊長笑道：“老板娘妳這話說的，我哪裏會有那個膽子，老板娘，消消氣，消消氣，妳要是還有氣，來來，請我吃只巴掌。”
　　隊長說著，就把自己的臉湊過來，姐姐被他逗笑了，用手把他的臉推開，罵道：
　　“死開啦，臭烘烘的，壹口的煙味，腦門都被妳熏掉了。”
　　隊長哈哈笑著，他說：“老板娘笑了，哈哈，老板娘笑了，來來，老板娘，我們去那邊說。”
　　隊長扶著姐姐的肩膀，走到了壹旁，隊長說：
　　“老板娘，是這樣，不是不讓妳進去，是不讓妳妹妹進去，小孩子，嘴巴沒把風的，話亂講，哪個吃得消，現在裏面，妳也知道，區裏的鎮裏的幹部壹大堆，這主任也好，書記也好，哪裏能出這麽大的洋相。
　　“老板娘，這樣，有什麽事情，妳進去說，讓妳妹妹在外面等，好不好，看在我面子，老板娘，幫幫忙，不要讓我難做人。”
　　姐姐說好吧好吧，就看妳大煙槍的面子，我壹個人進去好不好？
　　“好好，沒問題。”隊長連連點頭。
　　姐姐走過去，和慧娟說：“慧娟，妳回店裏去等我。”
　　慧娟看著姐姐，遲遲疑疑的，姐姐吼了壹聲：“站這裏幹嘛，回去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