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壹十九章 有才華就壹定是好人嗎？

　　聽到的信息量很大，很陌生。
　　當崔婕知道李欽載最近的種種表現後，精神甚至壹陣恍惚，她的第壹反應便是，這不是同壹個人。
　　李欽載曾經做過那麽多惡事，為何數月前突然搖身壹變，不僅不再惹是生非，反而像變了個人似的，為大唐社稷立了好幾樁大功勞。
　　那些聽都沒聽過的東西，神臂弓，馬蹄鐵，滑輪組，都是出自李欽載之手，它們已經被尚書省和兵部推廣頒行天下，李欽載也因此而被天子封了官。
　　短短數月，壹個人能有如此大的變化，崔婕實在太震驚了。
　　周處斬蛟，浪子回頭。大抵便是這般了吧？
　　搖晃的馬車內，崔婕壹雙美眸盯著李欽載的側臉，眼神既陌生又羞怯，世家豪門出身的小姐沒那麽物質和現實，她從來不在乎對方的家底豐不豐厚，有多少田產房屋。
　　她真正在乎的只是這個人，在乎他的為人品行，在乎他是否良配，能否白頭偕老。
　　漢朝的卓文君敢與心上人私奔，又寫下“願得壹心人，白頭不相離”，壹句詩道盡豪門兒女所願所期。
　　如今的崔婕，何嘗不是如此。
　　她與卓文君壹樣，為了自己的幸福勇敢逃出家門，因為長輩許的那個人是個惡棍，絕非良配，所以她必須逃離。
　　可如今卻聽到這個絕非良配的男人，其實並沒有那麽糟糕。相反，他像壹塊蒙塵的珠玉，擦拭過後便綻放出耀眼的光芒。
　　她，好像錯過了他最耀眼的時候。
　　尤其是，當他變得耀眼之時，反而襯托出她逃離崔家的舉動已完全沒了意義。
　　如此優秀又有才華的男子許給妳當夫婿，妳居然還要逃婚？怎麽想的？
　　壹想到崔家此時可能對她的評價，崔婕便覺得無地自容。
　　“李世兄，那些東西真是妳造出來的嗎？神臂弓，馬蹄鐵什麽的……”崔婕好奇問道。
　　李欽載壹楞，瞥了她壹眼，道：“妳怎麽知道了？”
　　崔婕笑了笑，道：“今日進長安城，見了我兄長，他告訴我的。”
　　“他會主動告訴妳這些？妳兄長難道不應該是每天在家畫符跳大神，日夜祈禱我掉進茅房被活活嗆死嗎？”
　　崔婕瞪了他壹眼，道：“我兄長哪有如此不堪。”
　　李欽載哼哼，妳是沒見妳兄長在我面前那副臉色，武大郎見到西門慶大抵便是如此了。
　　“李世兄為何能有如此奇思妙想？聽我兄長說，神臂弓列裝大唐王師，就連王師征戰的陣型都因它而變化了呢。”
　　“還有馬蹄鐵，聽說有了它，大唐每年能增數萬匹戰馬，日後大唐的騎兵將會越來越多……”
　　“李世兄，真看不出妳竟如此厲害。”崔婕眼睛閃閃發亮。
　　對有才華的人，她從來不吝贊賞崇拜。
　　李欽載看了她壹眼，道：“所以，我其實沒那麽糟糕，對不對？”
　　崔婕坐在晃悠的馬車裏，朝他躬身壹拜，道：“以前是我誤會妳了，向李世兄賠罪。妳是有本事有才華的人，我不該罵妳。”
　　李欽載頗為意外：“這麽容易就道歉了？”
　　崔婕微笑道：“對就是對，錯就是錯。本就是我錯了，當然要賠罪。”
　　“我還以為世家小姐個個都驕傲得很，錯了也會死不認錯，反而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……”
　　崔婕皺眉：“李世兄所說的，定非世家出身。但凡讀過書，明事理的人，對是非都是非常清晰的，也從不推諉自己的過錯。”
　　李欽載第壹次正視她。
　　這位世家小姐，似乎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糟糕……
　　懂道理，明事理的女子，很難讓人對她產生惡感。
　　李欽載看著她的絕世側顏，忽然古怪地壹笑，道：“我雖然沒那麽糟糕，可也絕對沒有妳想象中的那麽好，妳這壹邊倒的想法可要不得。”
　　崔婕疑惑道：“李世兄是何意？”
　　“有才華這壹點，我不否認，但是，有才華的人壹定是好人嗎？有才華的人就能與妻子相敬相愛到老？夫妻過日子跟才華有半文錢關系嗎？”
　　“生活裏雞毛蒜皮的事吵起來，哪個妻子會因為丈夫的才華而選擇休戰？真正的事實是，有才華的人大多數其實都很渣。”
　　崔婕呆住了，李欽載這番話可謂振聾發聵，震得她半晌沒言語。
　　壹旁默不出聲的從霜終於訥訥道：“姑娘，他說的好有道理哦……”
　　崔婕回過神，不知想起了什麽，臉蛋兒忽然壹紅，扭過臉去，啐道：“什麽丈夫妻子，什麽相敬相愛，誰要嫁給妳。”
　　李欽載也震驚了。
　　這女人剛才沒聽清重點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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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半天的行程，馬車終於駛進了甘井莊。
　　崔婕和從霜的表情漸漸放松下來，不時掀開車簾，看車外的風景，目光恬靜淡然。
　　和李欽載壹樣，她們好像也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。
　　她們的表情，是回到家後卸下防衛的表情。
　　李欽載的馬車好歹也是國公府的馬車，雙馬拉轅，富麗堂皇，若換了前世，妥妥也算豪車了。
　　可惜的是，這倆姑娘從上車到現在，居然不覺得熱。
　　世家小姐果然吃過見過，物質方面很難引起她的欲望了。
　　下了馬車，崔婕和從霜朝李欽載盈盈拜謝。
　　臨走之時，崔婕忽然道：“李世兄上次從我這裏拿走不少錢，今日我問過家兄，他說妳是在詐騙，要我報官，還要我以後多防著妳……”
　　李欽載壹楞，似乎……有那麽壹絲絲尷尬，還好，能挺住。
　　看著李欽載尷尬的表情，崔婕噗嗤壹笑，道：“李世兄剛才的話沒錯，有才華的人不壹定是好人呢。”
　　說完崔婕拽著從霜飛快跑掉了。
　　李欽載咂了咂嘴，這女人，有點勾魂呀，撓得他心尖兒癢癢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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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回到別院，已是傍晚時分。
　　馬車行至別院門口，李欽載赫然發現，門口的空地上搭了壹座座帳篷，無數隨從打扮的人在各個帳篷裏進進出出。
　　此時帳篷外搭了許多石頭壘起來的簡易爐竈，爐竈上生著火，火上銅鼎裏煮著肉，壹陣陣炊煙裊裊，肉香撲鼻，好壹派田園牧歌作死景象。
　　“啥意思？到我家門口野炊來了？”李欽載怒了。
　　聽到李欽載的聲音，帳篷裏紛紛竄出不少人，其中還有兩位皇子李素節和李顯。
　　見李欽載回來，眾人急忙迎上，站在他面前行禮。
　　“弟子拜見先生。”眾人異口同聲道。
　　從太極宮出來後，李欽載已接受了當老師收學生的事實，對他們的稱謂也不反感了。
　　但，在自家門口搞野炊，弄得門前壹片兵荒馬亂狼藉不堪，這個必須反感。
　　“誰讓妳們在我家門口野炊的？”李欽載指著狼藉的爐竈和帳篷冷冷道。
　　李素節嘴唇囁嚅了壹下，輕聲道：“未得先生吩咐，弟子不敢入貴府，只好在外面搭帳篷生火造飯，失禮之處，請先生見諒。”
　　李欽載臉色稍霽，道：“給妳們半個時辰，把外面這些雞零狗碎全收拾幹凈，我要恢復如初，半個時辰後，進前院見我。”
　　眾人壹楞，接著大喜，這代表著李欽載已接受他們成為弟子，從此可以跟他求學了。
　　壹眾皇子和權貴子弟揮了揮手，正要吩咐隨從收拾帳篷和爐竈，誰知卻被李欽載叫停。
　　“妳們沒聽清我的話？我是說，要妳們親自收拾，自己動手，不準吩咐不相幹的隨從，在我這裏，沒有皇子和權貴子弟。”
　　李欽載說著朝眾人邪惡壹笑：“妳們把求學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，我得幫妳們長長記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