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四十九章 做人要有骨氣

　　結仇是要有理由的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。
　　尤其對李遊道和武敏之這種權貴人物來說，更不會毫無理智地輕易得罪人。
　　權貴圈子裏當然有盟友也有敵人，結盟自然是因為永恒的利益，但結仇，每個權貴家族都是分外慎重，思之再思。
　　權貴世家出來的人，基本不會結下莫名其妙的仇，如果發現了端倪，也會盡其所能在仇恨爆發前消弭它。
　　這也是為何武敏之滿臉鮮血跑出李府後，李遊道拼命追出去的原因。
　　世家精英子弟在權衡利弊方面都是當世頂尖，他們結下的仇人，壹定跟利益有關，而且是久經思考後的決定，絕不會無緣無故主動招惹別人。
　　比如李欽載，李遊道與他結仇便是來自家族的指示，因為李欽載阻礙了世家的利益，要麽把他從位置上拽下來，要麽除掉。
　　但現在李遊道卻無比疑惑。
　　他不明白武敏之為何拿他當仇人壹樣算計。
　　“我得罪過妳？”李遊道仍然被吊在樹上，眼神卻已冷靜下來。
　　武敏之搖頭：“怎麽可能得罪我，咱倆都沒見過幾次。”
　　“我趙郡李氏有族人與妳結過仇？”李遊道繼續問道，順便提醒自己的出身，算是含蓄的警告。
　　誰知武敏之對他的出身渾若無視，仍然笑道：“我與妳們趙郡李氏毫無瓜葛。”
　　李遊道深吸了口氣，道：“那麽，在下請教，為何無故算計我？結仇終歸有個原因吧？”
　　武敏之眨眼：“我在妳府上做客時，妳不是說過嗎？我，是李欽載的弟子。”
　　李遊道呆怔半晌，然後明白了，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。
　　武敏之拜師李欽載的事，長安城權貴圈子裏皆有傳聞，李遊道自然也聽說過的。
　　但是跟所有的權貴壹樣，沒人把這條傳聞當回事，恐怕當今皇後也不會當回事，畢竟朝堂上至今仍有很多人知道，在泰山封禪壹事上，李欽載已深深得罪過皇後。
　　與皇後結了仇，武家子弟怎麽可能再拜李欽載為師？
　　武敏之拜師的事，聽說的人多，相信的人少。
　　因為武敏之在長安城的名聲本就是瘋瘋癲癲，壹個瘋批做出的任何舉動，沒人會當真。
　　但是現在，李遊道終於不得不信了。
　　瘋批行事，果然讓正常人無法揣測，著了他的道了。
　　“所以，妳是為李欽載報仇？”李遊道表情絕望地道。
　　武敏之蹲在地上，仰臉看著他嘻嘻地笑：“不完全是，主要是我在先生的莊子裏待得太無聊了，恰好妳居然敢在先生的家門口殺馬，嘖嘖，老實說，我很佩服妳，敢如此大搖大擺往死裏得罪我先生……”
　　“既然先生遇到了事兒，而我又很無聊，這件事我當然要插壹腳進來，順便見識壹下，讓我家先生視為仇敵的人，究竟有何本事……”
　　李遊道仍不敢相信地瞪著他：“妳這種人，會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與我結仇？”
　　武敏之挑眉：“我是哪種人？”
　　“做事不分是非善惡的人。”
　　武敏之又發出桀桀桀的怪笑：“沒錯，我行事不分是非善惡，所以，經常幹壞事，偶爾也幹好事，憑心而活，豈不快哉！算計妳麽，算壞事還是好事，我懶得分辨，幹就完了。”
　　李遊道眼皮直跳：“妳……打算對我怎樣？”
　　武敏之好奇地眨眼：“我想知道，接下來妳打算如何對付我先生？”
　　李遊道情知人在屋檐下，急忙道：“不對付了，就此罷手，我願登門向李縣侯賠禮。”
　　武敏之嘆了口氣：“我騙女人身子時，發的誓都比妳有誠意，妳覺得我信嗎？”
　　李遊道臉色壹變，色厲內荏喝道：“武敏之，我是趙郡李氏的人，官居大理寺少卿，妳今日若動了我，想想後果！”
　　武敏之臉色頓時驚恐起來，蹬蹬後退兩步，雙膝猛地朝李遊道跪倒，失聲痛哭道：“對不起！今日算計妳時，我竟忘了妳的身份，若動了妳，後果我確實承擔不起，我該死！我不配活著啊！”
　　說完從懷裏抽出壹柄匕首，出鞘後雪白的利刃對準自己的心窩，眼看就要捅進去。
　　李遊道眼皮猛跳，他顯然還沒學會如何跟瘋子打交道。
　　他只知道若武敏之真死在他面前，而他此刻被捆綁動彈不得，若被人發現，他跟皇後的仇可就真結死了，不死不休的那種，整個家族的性命都要押上去。
　　見武敏之莫名其妙要自戕，李遊道趕緊大喝道：“住手！此事作罷，作罷了！我不再追究，也不跟任何人提起，武賢弟萬莫自賤！”
　　武敏之聞言突然收手，見李遊道表情驚恐，不由吃吃地笑了，笑聲越來越變態。
　　“哈哈，李少卿當真是無邪得很，哈哈哈哈！”武敏之笑得直不起腰。
　　李遊道神情怔忪片刻，接著臉上露出羞惱之色：“妳騙我？”
　　武敏之笑了許久，才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兒，嘆道：“長安城……真的很好玩，要不是烏煙瘴氣的話，鬼才願意在那破莊子裏住那麽久……”
　　從懷裏掏出壹張紙，又點亮了壹根火折子，武敏之將火折子遞到李遊道面前，借著微光讓他看清楚。
　　紙上寫滿了字，大概是壹份認罪書，從趙郡李氏行賄重禮，意圖索要科考功名，到派人在甘井莊村口殺馬示威，壹系列的事情寫得既詳細又傳神，仿佛有人在旁親眼見到了似的。
　　指了指那張紙的落尾，武敏之淡淡地道：“簽字畫押，按手印，今日便放妳回去，往後各不相幹。”
　　李遊道已看完了這張紙上的內容，頓時暴怒道：“不可能！絕對不可能！”
　　“我李遊道今日就算是死，就算是被繩子活活勒死，被妳的匕首捅死，我也絕對不可能簽字畫押！”
　　誰知武敏之聞言卻大喜過望，迅速將那張紙收入懷中，興奮地搓了搓手，舔了舔嘴唇，笑道：“妳知道麽，我還真怕妳痛快答應了，妳若答應得太痛快，我還玩什麽？”
　　“不答應就對了，做人要有骨氣，尤其是世家子弟，更要有骨氣。”
　　“李少卿，嘻嘻，李少卿，妳忍著點兒，我來疼疼妳……哇哈哈哈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