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千三百七十八章 離營巡察

　　表裏如壹，直面內心。
　　沒錯，男人們湊在壹塊兒，最感興趣的話題當然只有女人，啊不然咧？聊國際形勢，聊石油減產？
　　都是凡夫俗子，裝啥？
　　李欽載很坦然地直面自己的內心，與宋森聊起了江南女子的滋味兒。
　　男人聊這個話題要看口才，口才好的人往往能將每壹個細節都描述得栩栩如生，充分調動聆聽者的情緒，從而達到讓眾人羨慕的效果。
　　李欽載這種娶了四五個婆娘的男人，在聽過宋森的描述後，居然都動心了。
　　天高皇帝遠的地方，婆娘相隔千裏，機會難得，要不要自甘墮落壹下？
　　堂堂郡公嫖宿，傳出去似乎不大好聽。
　　但如果嫖完了不給錢，那就不算嫖嘍。
　　心態被宋森搞得有點亂，李欽載半天才平復下來。
　　先辦正事，辦完再考慮墮落的事，溫柔婉約的江南女子可以再等壹等。
　　“三日內，我要拿到江南各州縣官員與望族來往的名單，有問題嗎？”李欽載問道。
　　宋森挺起了胸膛：“沒問題，百騎司上天入地，無所不能。”
　　李欽載嗤笑：“又特麽吹，百騎司頭子剛嫖完江南女子，褲子剛提上便說什麽無所不能，妳教我怎麽相信妳？”
　　宋森腆著臉笑道：“下官辦起正事還是很正經的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千余部曲駐紮在江州城外，連著幾日沒了動靜。
　　就好像李欽載這壹行是真的來遊山玩水的，沒個辦正經事的樣子。
　　江州城內刺史和諸官員猜疑不定，幾番邀請李欽載入城飲宴，也被他拒絕，這等於欽差自己斬斷了與地方官員的溝通，官場上的規矩壹概不守，搞得當地官員們心事重重，愈發惶然。
　　雙方在壹片祥和寧靜的氣氛裏，卻仿佛陷入了僵持，詭異且微妙。
　　就在江州官員盯著李欽載的壹舉壹動之時，李欽載卻突然帶著百余部曲離營，往南而去。
　　突如其來的舉動，令江州官員們大驚，急忙派人遠遠跟上。
　　李欽載仿佛對跟蹤他的官服人馬毫無所覺，領著部曲壹路往南，沿著坎坷的鄉道策馬疾馳。
　　壹個時辰後，李欽載在鄉道上突然勒馬，看著遠處升起壹陣炊煙，此時正是飯點，遠處壹座村莊的農戶們應在生火做飯。
　　李欽載揉了揉肚子，朝旁邊的滕王笑道：“丈人餓了嗎？咱們去附近的村莊蹭個飯如何？”
　　滕王瞥了他壹眼，道：“妳是欽差，本王聽妳的。”
　　李欽載仿佛想起了什麽，道：“此地好像距離丈人的封地洪州不遠了吧？您在洪州的那座滕王閣可已竣工？”
　　滕王捋須壹笑：“去年王府管事來信，說滕王閣已經建好，看起來頗為雅致雄偉，可惜本王這兩年職事纏身，四處奔波，無暇赴洪州登樓賞景。”
　　“此地離洪州不到百裏，要不咱們順便去壹趟？”
　　滕王猶豫了壹下，還是搖搖頭：“先辦正事，天子交托的差事重要，咱們不可節外生枝。”
　　李欽載朝他豎了豎大拇指：“有覺悟，您活該升官。”
　　滕王氣得揚起馬鞭：“說的什麽混賬話，本王還能升啥官？再升就要命了，妳這話想害死我嗎？”
　　李欽載其實也想去洪州看看，畢竟聽說自己創作的《滕王閣序》被刻在木版上，掛在滕王閣堂中。
　　李大才子親手創作的千古第壹駢文，怎能不去瞻仰壹下？
　　但滕王的話也有道理，還是先辦正事，瞻仰自己大作的事，恐怕要排在嫖江南姑娘之後了。
　　眾人在鄉道上駐馬壹陣後，李欽載瞇眼看著遠處升騰炊煙的村莊，與眾人招呼壹聲後，紛紛策馬朝村莊飛馳而去。
　　滕王和李素節跟在李欽載左右，二人不大明白李欽載今日為何突然離營，又為何避開與當地官員接觸，反而悶不出聲地隨便找了個貧瘠的村莊便鉆了進去。
　　但李欽載做事向來有章法，滕王和李素節對他很信任，於是二話不說跟著他。
　　鄉道越來越坎坷難行，最後變成了羊腸小道，眾人只好下馬步行。
　　走近之後，李欽載才發現這個村莊簡陋貧瘠得可憐，相比關中的甘井莊遠遠不如。
　　村莊裏的房屋鱗次櫛比，但都普遍矮小如鴿籠，建造房屋的用料也是石頭壘砌，再用黃泥糊墻填補縫隙。
　　時日長久，黃泥被晾幹後，仍有許多地方露出了空洞，於是繼續用黃泥糊上。
　　屋頂用的是曬幹的蓑草鋪墊，門前三五成群坐著壹些老人和婦人。
　　這些老人和婦人面色黝黑瘦削，眼神麻木，穿著破舊漏風的衣裳，就連有些婦人都衣不蔽體。
　　看似悠閑地曬著太陽，可他們卻顯出深深的疲憊，這種疲憊不像是身體上的，而是來自靈魂深處。
　　就好像他們的人生已經失去了希望，心中只剩壹片荒漠，像壹群只會喘氣的死人。
　　李欽載等人走近後，打量這個村莊的房屋，頓覺心驚。
　　這哪裏是什麽村莊，分明像壹個乞丐聚集地。
　　不可否認，如今的大唐民間確實很窮，大部分地區連溫飽都沒解決，大唐百姓的日子自然不會太好過。
　　但李欽載此刻才知道，真正的貧窮是什麽樣子。
　　就是此刻他們所看見的樣子。
　　貧窮到壹無所有，窮到對生命都失去了希望，只剩“茍活”二字。
　　心中暗暗震驚，但李欽載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和煦的笑容，上前朝幾位聚在壹起的老人行了個禮。
　　“諸位老者，晚生等趕路數日，恰巧路過此地，連吃了幾天幹糧，想吃壹頓熱乎的，可否請老者行個方便？晚生會如數給錢的。”
　　李欽載說完，幾位老人仍表情麻木地看著他，四周壹片沈寂。
　　良久，壹位老人站了起來，未語先嘆息。
　　“貴客若想吃熱乎的倒是不難，只是莊子裏吃食粗鄙，貴客皆是富貴之人，怕是吃不下去。”
　　李欽載微笑道：“無妨，晚生其實也是窮苦人家出身，只要能吃口熱乎的，再粗鄙都不礙事。”
　　老人嗯了壹聲，表情淡漠地轉身進了屋。
　　壹炷香時辰後，老人端出了幾碗冒著熱氣的食物。
　　李欽載和滕王等人接過，然後仔細觀察碗裏的熱食。
　　壹看之下，李欽載又吃了壹驚。
　　這到底是壹碗什麽東西？
　　碗裏黑乎乎的湯水，上面飄著壹把切細的野菜，還有壹團黑色的面糊壹樣的東西，散發著壹股發餿的味道，像前世聞過的豬潲水。
　　剛才李欽載還笑吟吟說不介意食物粗鄙，此刻他端著碗，臉都綠了。
　　這個……真的太考驗幹部了。
　　就算是甘井莊農戶圈養的豬，恐怕都吃不下這玩意兒吧？
　　“老人家，您平日裏吃的就是這些？”李欽載微笑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