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二十壹章 不搞特殊

　　日上三竿，李欽載睜開眼，伸展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。
　　手腳舒展開來，渾身的肌肉仿佛也睡醒了似的，壹陣酸爽的快意。
　　李欽載躺在床榻上，忍不住活動手腳，狠狠壹蹬腿……
　　剛察覺好像踹到了什麽東西，便聽到咚的壹聲悶響，李欽載慌了，急忙探頭查看，赫然發現蕎兒被自己踹到床下，坐在地上壹臉懵然四下張望。
　　“咋了？咋了？”李欽載急忙將他抱起來。
　　蕎兒睜著惺忪的睡眼，迷茫道：“咋了？爹，我為何睡到地上了？”
　　李欽載柔聲道：“妳睡覺不老實，自己滾下床了。”
　　蕎兒撓頭，哦了壹聲，隨即小臉兒壹皺，帶著哭腔道：“爹，好痛……”
　　“哪裏痛？”李欽載慌忙查看他的腦袋。
　　蕎兒指了指自己的胳膊，又指了指自己的腿，然後肚子，腳，脖子……
　　李欽載無語：“妳被大卸八塊了嗎？老實點，到底哪裏痛？”
　　蕎兒癟著嘴道：“胳膊痛。”
　　仔細看了看他的胳膊，沒淤青也沒紅腫。再看了看床離地面的高度，半米左右，這個高度只要沒砸到頭，不會有什麽大問題。
　　“蕎兒將來要做頂天立地的大丈夫，這點小痛不算啥，莫矯情了。”李欽載揉著他的胳膊道。
　　胳膊揉了壹會兒，似乎不痛了。
　　蕎兒好奇道：“爹，何謂‘頂天立地的大丈夫’？”
　　李欽載本想說壹番大道理，然而想到蕎兒的年紀，大道理怕是聽不懂，於是道：“就是不要翹蘭花指，不要動不動喊痛，那是女人才做的事。”
　　蕎兒似懂非懂地點頭。
　　父子倆起床，丫鬟侍候穿戴，端來早餐。
　　蕎兒吃過早餐後，忽然高興地道：“爹，聽說咱家來客人了，好幾個跟蕎兒差不多大，我想跟他們玩……”
　　“他們來咱家可不是為了玩，不過既然妳主動說了，我也就不跟妳客氣了……”李欽載嘴角壹勾，道：“去找他們吧，記住，他們做什麽，妳也跟著做，不準偷懶，不然爹會生氣。”
　　蕎兒傻乎乎地點頭。
　　……
　　大清早開始，李素節等壹眾皇子權貴子弟便在院子裏拔草。
　　李家別院不大，但後院有塊荒廢的院落，裏面雜草叢生。
　　本來這塊院落是給家族幾位孫輩準備的，只是李欽載這壹輩的五個兄弟都不願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，於是院子就這樣被荒廢了。
　　今日這塊院落終於迎來了春天。
　　勞動最光榮，勞動最樸實，地主家的狗崽子必須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。
　　在李欽載的授意下，壹大早宋管事就將眾人帶到這個院子，然後告訴他們，今天的任務是把院子裏的雜草全拔了。
　　這群紈絝子最大的十壹二歲，最小的五六歲，壹群孩子天剛亮就蹲在院子裏拔草，壹邊拔壹邊怨聲載道。
　　“牲口也不過如此了！”壹名權貴子弟仰天悲嘆。
　　“牲口比咱們過得好，我家馬廄裏的馬，壹個月頂多騎幾次，大多時候都是吃了睡。”另壹名權貴子弟悶聲道。
　　氣氛愈發黯然低迷。
　　“咱們不是來求學麽？爾母婢也，拔草跟求學有啥關系？”
　　埋頭拔草的李素節冷冷道：“沒啥關系，這是不教而虐，不過李先生說了，我們隨時可以回長安，妳也可以回去呀，沒人逼妳拔草。”
　　“回不去了，我們再也回不去了！”壹名權貴子弟非常文藝地悲嘆：“昨夜我爹從長安派人傳信，要我無論如何留在這裏，敢私自回去或被李先生趕走，我真會被打死的。”
　　“既然都留下，那就不用廢話，專心做事吧。打了罵了，都是我們應得的，家裏人不會幫咱們出頭。”
　　身後傳來腳步聲，李欽載牽著蕎兒的手走進院子。
　　見李欽載走來，眾人紛紛停下，站起身看著他，大家的眼神不算友善，畢竟都是養尊處優的紈絝，莫名其妙被發配到這個地方當苦力，誰都會有脾氣。
　　李欽載不在乎，他巴不得這群人掩面淚奔跑回長安。
　　“嘖，妳們這壹個個苦大仇深忍辱負重的嘴臉，真難看啊。”李欽載開始嘲諷。
　　李素節當先長揖壹禮：“弟子拜見李先生。”
　　眾人不情不願跟著行禮。
　　李欽載將蕎兒領到眾人面前，道：“他是我兒子，李蕎，從今以後他跟妳們壹同學習，不準欺負他。”
　　李素節當即朝蕎兒溫和地笑道：“是小師弟呀，前日已認識了。”
　　蕎兒卻不樂意了，悶聲道：“不是小師弟，是大師兄，我還教莊子裏的孩子呢，他們都叫我小先生。”
　　眾人愕然。
　　李欽載蹲下身看著蕎兒，道：“妳既然和師兄弟們壹同學習，那就壹視同仁，他們做什麽，妳也要跟著做，不能因為是我的兒子就搞特殊，明白嗎？”
　　蕎兒乖巧點頭：“爹，我知道了。”
　　眾人不由動容，心中有些感動了。
　　這位先生雖然嘴跟吃了砒霜似的毒得很，可他終究還是很公道的，連自己的兒子也沒有特權。
　　有這樣的先生教自己，或許不是壞事。
　　原本崎嶇無光的求學之路，似乎……看到了曙光？
　　誰知李欽載又幽幽地補了壹句，掐滅了那壹線曙光。
　　“但是如果有人欺負妳，妳就跟爹說，爹把他趕回長安去。”
　　蕎兒依然傻乎乎點頭：“好噠！”
　　“妳欺負別人的時候呢，要低調點，不要讓爹看見，那就沒事了。”
　　“好噠！”
　　李欽載老懷大慰：“妳跟他們拔草吧，拔累了來前院，爹給妳留了雞腿……”
　　“好噠！”
　　眾人：？？？
　　這特麽是人話？說好的不搞特殊呢？
　　就連壹直溫順的李素節臉頰都情不自禁抽搐起來。
　　農村套路多，我想回長安！
　　李欽載離開前，最後壹句話終於說到了求學的正題。
　　“蕎兒，他們拔完草後，妳教他們背九九歌，壹天之內必須背會，否則滾蛋！”
　　“連最基礎的九九歌都不會背，好意思腆著臉擺權貴子弟的威風，廢物！”
　　說完李欽載扭頭便走。
　　天氣越來越冷，但今天太陽不錯，趕緊回前院擺上點心和醪糟，趁著陽光正好，曬壹場說虛度就虛度的青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