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壹十四章 攔車驚駕

　　出宮後，李欽載登上馬車，語氣有些焦急。
　　長安事了，此時的他太想念蕎兒了，當然，順便也想念崔婕。
　　所以他打算回府跟李勣告別，趁著天色尚早，抓緊時間趕回甘井莊去。
　　宮門外的馬車內，鸕野贊良正靜靜地等在車裏，見李欽載進來，鸕野贊良欠身朝壹旁讓了壹塊地方。
　　李欽載嘆了口氣，指了指她道：“念在妳曾是倭國公主，沒有服侍人的習慣，這次就原諒妳了。主人登車時，奴婢應在車外等候，並伏地為梯，讓主人踩踏背脊而上，知道了嗎？”
　　鸕野贊良壹楞，然後露出不服之色，又不敢頂撞，只好垂頭不語。
　　李欽載盯著她：“小八嘎，妳不服咋？”
　　鸕野贊良鼓起勇氣道：“五少郎閣下，奴婢縱是被倭國國主所賜，亦是皇女之身，怎能做如此低賤之事？貴國有聖賢說過，‘士可殺，不可辱’，五少郎不能如此對待壹國皇女。”
　　李欽載頓時露出羞愧之色，點頭道：“聽君壹席話，如聽壹席話，妳說得對，對待壹國皇女，我確實應該禮貌些。”
　　鸕野贊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，使勁甩甩頭，仿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　　這個自大又無禮的家夥，真的誠心認錯了？而且還是向她認錯，偉大的天照大神給他洗腦了嗎？
　　然而事實證明天照大神並沒有搭理過她。
　　李欽載認錯過後，接下來的壹刻，突然伸腳狠狠壹踹，將她踹出了馬車外，鸕野贊良重重栽倒在塵埃中，痛得直掉淚。
　　“這裏是大唐，我尊貴的小八嘎，倭國的皇女在大唐沒有任何優待，妳給我壹步壹步走回去。”李欽載冷冷說完，便放下簾子。
　　壹旁的劉阿四同情地看了她壹眼，然後命車夫催馬前行。
　　鸕野贊良半趴在地上，抹了把眼淚，抿唇起身，壹聲不吭地跟在馬車後面快步行走。
　　馬車行至朱雀大街，意外發生了。
　　壹群穿著僧袍和文士長衫的男子突然從街邊兩側湧出來，將李欽載的馬車團團圍住。
　　為首壹名三十多歲的僧人指著馬車大聲道：“他就是李欽載，上諫逐遣唐使，屠我大和國子民，滅我大和國之元兇！”
　　話音剛落，數不清的雞蛋菜葉砸向馬車，李欽載坐在馬車內，只聽到車壁哐哐作響，不由大驚，聽到車外的人說話後，瞬間冷靜下來，眼中露出冷意。
　　護侍馬車的劉阿四和部曲們頓時驚慌了，劉阿四拔刀四顧，厲聲喝道：“大唐皇城之內，何方賊人膽敢行兇謀刺當朝縣子！”
　　漫天的雞蛋菜葉停歇下來，為首那名僧人躬身道：“這位壯士，我等是大和國的遣唐使，來大唐皆已多年。”
　　“我們並非行兇謀刺，而是想向李縣子討個說法，遣唐使何辜，大和國何辜，為何李縣子驅逐我們，還屠戮我們的子民？”
　　劉阿四怒道：“要討說法去官衙，當街攔路，驚擾貴人車駕，不怕殺頭麽？”
　　僧人和壹群遣唐使卻在街心面朝馬車跪下，僧人梗著脖子道：“殺頭何懼哉！不教而誅謂之虐，李縣子與我大和國何仇何怨，為何如此殘害我大和國子民？”
　　鸕野贊良被眼前突然發生的壹幕嚇呆了，躲在馬車後小心地探出頭。
　　馬車的車簾掀開，李欽載緩緩走了出來，負手站在車轅上，冷眼環視眾人。
　　遣唐使們被李欽載殺意森森的目光嚇得壹怔，臉色頓時蒼白起來。
　　他們突然想起，這位可是對大和國痛下毒手的少將軍，就是在他的壹聲令下，大和國在唐軍的進攻下節節敗退。
　　國主和滿朝臣子被逼得退守北部壹隅，甚至不得不簽下喪權辱國的停戰盟約，整個倭國短短兩月便徹底淪喪，完全成為大唐的附屬，大唐在他們的國土上永久駐軍。
　　如此壹尊殺神，豈是他們這些文弱的遣唐使能挑釁的？今日攔車之舉委實沖動了。
　　李欽載冷眼環視過後，盯著為首那名倭國僧人，道：“逐遣唐使是我向天子進諫的，登陸倭島滅其國，也是我的決斷和指揮，屠戮倭國青壯是我下的令，不錯，這些都是我幹的，怎樣？”
　　在李欽載殺機畢露的眼神下，原本理直氣壯悲憤萬分的僧人，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，垂頭伏地低聲道：“我……晚生，拜見李縣子。”
　　李欽載冷冷道：“攔我車駕，驚擾縣子，還向我的馬車投擲穢物，妳們還以為大唐仍待妳們如上賓，所以敢無法無天嗎？”
　　“呵，倭國自白江口偷襲我大唐水師那壹刻起，妳們已不是我大唐的上賓，而是敵人，誰給妳們的勇氣敢向我討要說法？”
　　李欽載突然暴喝：“阿四，拿我的名帖去鴻臚寺，問問鴻臚寺卿，陛下已下旨盡逐遣唐使，為何這些人還沒被趕出大唐境內。”
　　“另外，今日在場所有遣唐使，全部杖責二十記，亂棍逐之！”
　　劉阿四響亮地應了，壹眾部曲立馬從街旁的店鋪裏借來門閂，將這些遣唐使當街按倒，壹記記大棍狠狠朝他們的背脊和屁股砸去。
　　遣唐使悲憤交加，卻反抗不了，被門閂揍得鬼哭狼嚎，二十記杖刑罰完，遣唐使們趴在街上痛苦呻吟，奄奄壹息。
　　巡街的武侯官兵終於趕到，急忙向李欽載告罪，然後將遣唐使們擡走，扔進雍州刺史府大牢。
　　馬車後，鸕野贊良膽戰心驚看著這壹幕，此刻她終於看到了李欽載的另壹副面孔。
　　倭國子民如今仍有傳聞，傳聞的對象就是這位大唐的縣子，人人皆傳這位縣子多麽冷酷無情，多麽殘暴嗜殺，登陸倭島兩個月，屠城近十座，所屠倭國青壯近十萬，倭島遍地屍骸，內湖盡赤，皆是此人所令。
　　李欽載平日懶散安靜的樣子，鸕野贊良總覺得傳言不符，今日見他毫不留情杖責遣唐使時的表情，鸕野贊良終於發現傳聞不虛。
　　他，果真是倭國傳聞中的殺神。
　　剛剛被壹腳踹下馬車的怨恚，此刻已被滿滿的懼意所替代。
　　這位五少郎，真的惹不起，以後壹定不要再頂撞他了，沒必要為壹時意氣而丟了性命。
　　在他眼裏，倭國人的性命簡直與牲畜無異，哪怕她是長公主也不例外，惹惱了他，他真的敢殺公主的。
　　鸕野贊良暗暗捏緊了小拳頭，仰頭望天，眼神堅定。
　　我是大和國尊貴的小八嘎……啊不對！尊貴的長公主，我壹定要忍辱負重地活下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