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壹章 興師問罪，火燒祖宅

　　唐朝的世家門閥，首先它是壹個大家族，門閥內的核心皆是家族成員。
　　其次，在家族的基礎上，它還是個能代表當地的文化學派，如果家族成員是基礎，那麽各家的文化學派才是門閥真正的底蘊。
　　為了這個底蘊，世家到處搜羅天下名士大儒，說是豢養也好，說是禮聘也好，意思差不多，總之就是將這些大儒用權錢和感情的方式施以冠名權，就跟後世打廣告似的。
　　比如某某大儒，原本是個遊戲風塵獨來獨往的文化人，被門閥籠絡之後，他就不再是某某大儒，而是太原王氏某某大儒，博陵崔氏某某大儒等等。
　　最後便是門閥由魏晉傳下來的高貴的公卿身份，以及族人和底蘊組合起來，形成了對當地官府和百姓的壹種根深蒂固上千年的影響力。
　　這種影響力也叫勢力，它能深深影響中央朝廷的政令推行普及，或是官員對當地的行政難度。
　　最不值壹提的，反而是世家的武力。
　　世家不是沒有武力，只是武力深藏在民間。當年推翻隋朝，各大世家登高壹呼而應者如雲，那些“應者”，便是深受世家影響的普通百姓，官員和軍伍士卒。
　　只有在亂世，才能真正看到世家久藏的獠牙。
　　李欽載驟然率領兩千人馬出現在王氏祖宅外，對王氏來說絕對是個巨大的驚嚇。
　　因為祖宅裏並沒有太多兵馬，人家的祖宅是個過日子做學問的地方，又不是軍營，再說朝廷也不容許世家擁兵過多。
　　所以此刻的王氏祖宅內頂多只有數百名家將護院，李欽載麾下這些身經百戰的兩千兵馬能夠輕易將其碾壓。
　　王寧臉色劇變。
　　當李欽載說出他的名字時，王寧便知不妙。
　　他是王氏的核心人物，知道前些日王氏對這位英國公之孫做過什麽。
　　甚至說，那場精心謀劃的刺殺，王寧也在其中出謀劃策了。
　　今日此刻，李欽載率領兩千兵馬在王氏祖宅前陳兵列陣，當然不是給王家的家主拜壽。
　　這分明就是興師問罪呀。
　　氣度儒雅從容不迫的王寧，頓時目光閃爍，心虛地扭頭張望。
　　面對數千氣勢洶洶的兵馬，自己又幹了虧心事，怎能不心虛？
　　見王寧的神情變化，李欽載騎在馬上俯視著他，輕輕壹笑：“想必妳已知道我為何來此了。”
　　王寧搖頭：“尊駕擅興刀兵，淩我太原王氏，陳兵祖宅之外，不怕犯天子忌諱，朝廷法度嗎？”
　　李欽載笑了：“妳跟我聊朝廷法度？來，咱們不妨聊深壹點，暗中謀刺當朝縣伯，朝廷功臣，該問何罪？”
　　王寧斷然道：“李縣伯所言，在下完全不懂。”
　　“不承認？呵，長安的王從安已經被百騎司拿下，他全都招了。哦，消息還沒傳到祁縣嗎？妳們王家效率太慢了，難怪這些年家道衰落，壹代不如壹代。”
　　王寧心頭壹沈，顧不得反擊李欽載的奚落。
　　王從安若真招供了，事情可就不妙了，他怕的不是李欽載個人的報復，而是李治的反應。
　　隨即王寧又想到，李欽載率領兩千多兵馬浩浩蕩蕩從長安過來，壹路暢行無阻來到王氏祖宅，沿途沒有官府攔截上報，豈不是說……
　　李欽載今日所為，其實是當今天子默許的？
　　想到這裏，王寧不由冷汗潸潸。
　　此刻他不由深恨那位嫁到青州崔家的堂妹王氏。
　　壹切都是她在暗中攛掇蠱惑，撒潑打滾要求王氏謀刺李欽載，王寧不得不依了她。
　　他以為只要謀劃得天衣無縫，讓人找不出證據，此事便可瞞天過海。
　　明明派出去的是死士，明明是遣唐使當了炮灰，看起來跟王氏八竿子打不著，為何還是暴露了？
　　儒雅的氣度再也無法維持下去，王寧眼神變得陰鷙，冷冷道：“李縣伯興師動眾來此，究竟意欲何為？”
　　李欽載淡定地道：“妳家有個寡婦，改嫁青州崔氏，卻不肯安安分分當我的丈母，反而要除掉我這個女婿，嘖！後來我也沒客氣，打斷了王家壹對奴仆的手腳……”
　　目光盯住王寧的臉，李欽載緩緩道：“打斷他們手腳的時候，我曾說過壹句話，太原王氏若敢再招惹我，我會放火燒了王氏祖宅！我李欽載雖然是個混賬，但卻也是個說話算話的混賬。”
　　王寧大驚，尖聲喝道：“李欽載，妳敢！”
　　“太原王氏千年門閥，郡望名門，源於漢司徒王允，豎子豈敢在王氏祖宅前無禮！”
　　李欽載眼睛瞇了起來：“按妳的意思，妳們派人刺殺我，我是生是死都不能報復回去？就因為妳們是千年名門郡望？”
　　王寧冷聲道：“王氏存世千年，門下弟子故吏無數，妳若敢放肆，天下人必對妳和李家口誅筆伐，天子也護不住妳，李縣伯還請三思。”
　　李欽載笑了：“刺殺我以前，妳們有沒有打聽過我李欽載在長安的名聲和為人？”
　　“在長安城，我不主動招惹別人，別人已是燒了高香，妳們卻敢主動招惹我，而且還打著要我命的主意，我若不報復回去，世人還以為我李欽載年紀越大越軟呢。”
　　“天下是李唐的天下，不是妳們王家的天下，天下人口誅筆伐於我何加焉！”
　　見李欽載的神情越說越暴烈，王寧暗暗心驚，厲聲道：“李欽載，我勸妳三思！若敢對王氏無禮，後果不是妳能承擔的！”
　　李欽載哈哈大笑：“我這輩子闖過太多禍，不過這個禍比較高級，我竟情不自禁見獵心喜了……三思？不必三思了，先幹了再說！”
　　說完李欽載臉上閃過壹絲狠厲，大喝道：“來人，放火！”
　　王寧大驚失色，轉身就朝祖宅大門跑去，邊跑邊大呼：“王氏家將護院都出來，惡賊欺門，孰不可忍！”
　　王寧奔跑的同時，劉阿四和壹眾部曲已將準備好的火油小罐奮力朝王氏祖宅屋頂扔去。
　　壹片劈裏啪啦的脆響過後，小油罐在屋頂摔裂，飆濺出的火油瞬間流滿了屋頂。
　　然後劉阿四搭弓拉弦，壹支火箭激射而出。
　　轟的壹聲，王氏祖宅前院的房屋皆被點燃，熊熊大火沖天而起。
　　與此同時，數百名王氏的家將護院沖了出來，朝李欽載麾下的兩千莊戶殺過去。
　　劉阿四厲聲道：“全軍列陣，進！”
　　轟！
　　老兵出身的李家莊戶們仿佛回到當年金戈鐵馬的戰場，前排莊戶手執刀劍，壹齊向前踏了壹步，異口同聲喝道：“殺！”
　　殺聲震天，驚起樹梢上的鳥雀惶然飛散。
　　沖天的殺氣瞬間縈繞彌漫祖宅四周，數百名王氏家將急忙止步，驚恐地註視著不遠處李家的部曲莊戶們。
　　這些人可不是農夫，他們是真正身經百戰的老兵，這分明是壹支軍紀嚴明戰無不勝的軍隊，不同的是，他們穿著的是農夫的衣裳，但戰力和殺意，卻沒有減低分毫。
　　壹聲喊殺，如鋼刀刮面，王氏家將們頓時感受到刀架在脖子上的毛骨悚然。
　　李欽載仍騎在馬上，看著王氏祖宅熊熊燒起的大火，冷冷道：“繼續放火，今日王氏必須片瓦不留！”
　　嗖嗖嗖！
　　無數支火箭射向王氏的祖宅。火箭落在屋頂上，堂屋中，院子裏，火勢越燒越大，已然不可遏止。
　　祖宅內，王氏族人儒生和弟子們驚慌失措，尖叫著四散奔逃，無數人從後門匆忙逃了出去。
　　王寧站在大門外，看著沖天的大火，和殺意森森的李家部曲，身子情不自禁地癱軟在地，壹臉絕望淚流不止。
　　李欽載盯著他，冷冷道：“王寧，當初謀劃刺殺我的時候，便該想到今日的後果。我李欽載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，妳挑錯敵人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