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千零四十六章 軍法無情

　　軍中打架的事其實不少，都是壹腔血勇的年輕漢子，軍營裏又沒個地方發泄過剩的精力，沒事跟袍澤吵個嘴，脾氣壓不住便動手，很正常的現象。
　　對軍中打架事件，也有完美的軍法條款來解決。
　　通常是動手的雙方當事人責二十記軍棍，如果嚴重壹點，導致出現傷亡，重則斬首，輕則調入前鋒營，既然滿腔血勇無處發泄，便到前鋒營裏為大唐沖鋒陷陣，戰死有撫恤，幸存更能博個功名。
　　李欽載領軍這些日子以來，已然處置過不少大營內的打架事件了，最嚴重的甚至是兩個營的什火隊伍的群架，後來每個人被責了軍棍，揍得哭爹喊娘，淒慘的樣子與打架時的威風截然不同。
　　可今日的情況卻不壹樣。
　　今日的打架鬥毆不是軍中袍澤之間的事，而是兩個國家的事。
　　李欽載盯著站出來的那名唐軍將領，道：“確定是高句麗軍先挑的事？軍中無戲言，說謊誣陷可是重罪。”
　　將領凜然道：“末將若有半字虛假，願領軍法處置。”
　　“說說吧，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“方才我軍壹隊袍澤奉命出營砍柴生火，出營後不得不穿過高句麗大營，咱們袍澤剛踏進他們大營的地盤，便冒出壹群高句麗人，對咱們的袍澤又打又罵，對方還有人動了刀。”
　　李欽載皺眉：“確定對方有人動了刀？”
　　“確定！”將領說著揚手叫來壹名參與鬥毆的府兵，府兵的胳膊上仍流著血，將領撕開他胳膊上的衣裳，露出府兵的傷痕。
　　李欽載湊過去看了壹眼，這名府兵胳膊上的傷口很深，而且形狀筆直，顯然是被刀劃傷的。
　　李欽載神色愈發沈靜，冷冷地朝高句麗軍方向看了壹眼。
　　軍中打架歸打架，就算是打架也有不成文的規矩，那就是絕對不準動用兵器，壹旦動用，便是殺頭的大罪。
　　打架與殺人，性質不壹樣，誰動了兵器就犯了大忌諱。
　　李欽載麾下將士打架鬥毆的次數不少了，但他壹次都沒見過動兵器的，哪怕憤怒值再高，麾下將士始終還殘存壹絲理智，他們很清楚，動了刀就沒命了。
　　但是現在，動刀的是高句麗軍，有點難辦。
　　這是壹支歸降了大唐的軍隊，李欽載若要處置，恐會引發兵變，雖說五千人翻不起什麽風浪，但如今正是東征之時，事關國運，李欽載不想節外生枝。
　　“請泉男生過來。”李欽載道。
　　很快，泉男生父子匆忙趕到，見到李欽載後先行禮。
　　“不知李縣公閣下相召可有事吩咐外臣？”泉男生謙卑地道。
　　李欽載瞥了他壹眼。
　　泉男生的帥帳就在高句麗大營內，出了這麽大的事，就不信他壹點都沒聽到。
　　也是個裝糊塗的高手。
　　努了努下巴，李欽載道：“兩軍鬥毆，妳麾下將士動了刀，該如何處置，殿下自便。”
　　說完李欽載微笑看著他。
　　我不裝糊塗，但我會踢皮球。妳行不行啊細狗。
　　泉男生臉色壹變，轉身走到那群參與鬥毆的高句麗將士面前，大聲呼喝了幾句，雖然聽不懂在說什麽，大約能猜到，應該是想與諸位將士的女性先人發生某種不清白的關系。
　　接著泉男生臉色越來越嚴厲，幾乎嘶吼般問了幾句，終於，有兩名將士慢吞吞地站了出來。
　　泉男生怒極，竟然沖上去親自動手，拳腳毫無章法地狠狠落在兩名將士身上，打得二人哇哇慘叫。
　　泉男生下手很重，可以看得出，他真的沒留手，兩名高句麗將士最後被揍得癱倒在地，泉男生仍不解氣，壹腳又壹腳紮紮實實地踹臉，直到二人失去知覺。
　　揍過之後，泉男生喘著粗氣來到李欽載面前，陪笑到：“稟李縣公，外臣已問過，正是此二人動了刀，外臣不敢徇私，已狠狠懲罰過他們了，不知李縣公可滿意？”
　　李欽載笑了。
　　滿意嗎？還算滿意吧，看起來挺解氣的。
　　但是，還不夠。
　　李欽載摸了摸鼻子，慢吞吞地道：“殿下，有件事我要告訴妳，在我唐軍大營，打架動了刀，是要被處斬的，這是我大唐的軍法。”
　　泉男生表情有點難看，低聲道：“李縣公，他們已被外臣揍得如此慘了，若是處斬……似乎沒這個必要了吧？”
　　李欽載微笑道：“妳麾下有將士，我的麾下也有將士，作為主帥，做事必須要能服眾，今日若有人動了刀而不殺，我以後如何統領這數萬兵馬？將士們背後打我黑槍怎麽辦？”
　　泉男生為難道：“李縣公恕罪，外臣麾下的將士剛剛歸降大唐，有些人心中尚有些抵觸，若今日殺了二人，外臣恐他們會嘩變……軍中嘩變是大事，李縣公亦難免會被天子問罪，還請三思。”
　　李欽載笑道：“我今日剛給麾下將士發了錢，唐軍將士保證不會嘩變，妳們高句麗軍若是嘩變，妳無法解決的話，我可以幫忙鎮壓。”
　　泉男生臉色越來越難看，語氣有些生硬了：“李縣公，何必執意如此？”
　　李欽載的臉色也沈了下來：“殿下，妳是不是以為，我在跟妳商量？”
　　語氣驟冷，空氣瞬間緊張起來。
　　泉男生望向李欽載，見他表情冷漠，眼神冰冷，四周充斥壹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，泉男生瞬間感到悚然，仿佛千軍萬馬朝他逼近。
　　這位年輕的大唐縣公不簡單，短短壹句話蘊含無限殺意，泉男生發現今日若是不遵照他的意思，恐怕事態將會更嚴重。
　　泉男生走到昏迷的兩名高句麗士兵面前，擡頭緩緩環視四周沈默無言的將士們，泉男生咬了咬牙，突然抽出身邊親衛的腰刀，狠狠朝二人劈下。
　　兩聲慘叫後，地上壹片血泊。
　　高句麗將士們大嘩，憤怒的情緒仿佛被點燃，人群出現了騷動，許多人紛紛拔出了刀，緩緩朝前壓近。
　　李欽載朝劉阿四看了壹眼，劉阿四會意，兩百余李家部曲舉起三眼銃，壹齊朝天放了壹槍，巨大的聲響令騷動的高句麗軍終於安靜下來。